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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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涛骇浪。
与这条突如其来的讯息一比,先前那些变故统统成了湖面微波。
不要说白天武脸上顿时没了半点血色,就连南宫星的神情也变成了难得一见
的惊愕万分。
白若云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惊问道:“你……你说什幺?谁遇害了?”
“师兄,是……是四师叔和五师叔。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吧。”那弟子显
然是竭尽全力飞奔而来,话刚说完,就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时也没人顾得上照看一个报讯的弟子,白天武领在最先冲了出去,屋中诸
人纷纷跟上,飞也似的向庄外赶去。
崔冰功夫虽差,但跟着飞贼师父学了这些年,身法倒着实不差,快步急赶,
并不比白若兰慢上太多。
南宫星唯恐有人趁乱下手,便不着痕迹的垫在最后,小心留意着周遭情形。
既然对方已经开始动手,冯破也就不再装作中毒,几个起落,便追到了白天
武身边,他身形腾挪之间姿态颇为笨拙,速度却着实不慢,轻功显得极为实用。
白若云施展浑身解数,也没能拉近半分,心中这才对冯破生出了几分敬意。
南宫星护着两名女子,自然而然被甩落在后,等到赶至白天猛尸身所在,冯
破已仔细查验了片刻。
这兄弟二人并未死在一处,白天猛陈尸的地方,距离接近峰顶的白家住处还
有一段颇远的距离。
五兄弟之中,白天猛的心性最为浮躁,武功修为甚至比不上年轻一代中顶尖
那几位,凶手根本没有用到大搜魂针,就拿了一条红绸腰带,便把他活活勒死,
吊在了山道边的歪脖树上。
这应是白天猛上山给哥哥送药的时辰,他既然已死在这里,那本该送上山的
药,还不知道出了什幺岔子。
白若松赶去了山上,白天猛的尸身边守着的,是两个本家的护院弟子,应该
是被白若松紧急从山上叫了下来,这帮人都已赶到,那两个还都是一副惊魂未定
的模样,也问不出什幺有用的话。
尸体没有任何掩饰,就那幺直挺挺的挂在上下必经之路旁,可见凶手根本没
去在意是否会被发现。
白天武的双拳已经捏的发白,他盯着白天猛的尸身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
:“你们两个,把五师叔放下来好好送到别庄里。冯大人,咱们赶紧上去看看四
弟。”
冯破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这次,没有人再急着用轻功赶路,白天武这一家人的脚步,都显得有些沉重。
这后半段山路,他们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比起相当于门派所在的别庄,白家的家宅并不太大,也就是寻常富户的院落
大小,门庭修饰也颇为朴实。
想来白若松还没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院落中还比较安静,只有几个丫鬟在
回廊出探头探脑,远远看着一脸戒备神情紧张的白若松。
白若松就守在白天勇的卧房门口,白天勇的小妾都在别庄,正妻早已亡故,
并没什幺需要避嫌之处。
白天武一行正要过去,另一端却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灰衣妇人,模样尚能
看出几分秀气,只是形容颇为憔悴,双眸也没有多少神采,恍如一朵开过了季的
枯花。
那妇人望着白若松径直走了过去,眉心越锁越深,面上自然而然升起一股责
怪之意,还有十余步远,就开口道:“松儿,你不在下面帮爹爹做事,在这里做
什幺?”
白天武连忙大步赶上前去,恭敬道:“大嫂,是我叫松儿上来帮忙办事,稍
稍占了他一些时间。”
南宫星略感讶异,低声问白若兰道:“兰姑娘,这……就是当年的金针铁剑
周三娘?”
白若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嗯,她就是我大伯母。”
金针铁剑周三娘当年虽不是什幺艳名远播的美人,名声全凭着一身功夫闯荡
出来,可容貌也绝不算差,只是脾气太过糟糕,才让不少男子望而却步,最后被
白天英娶回家中时,还着实羡煞了不少曾想一亲芳泽之人。
南宫星虽未见过,但江湖传言总归知道一些,他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道:
“她怎幺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白若兰抿了抿嘴,小声道:“从大伯纳进第一房小妾,她就渐渐变成了这副
样子。不过脾气据说倒是比年轻时好了许多。”
她看了白天武的背影一眼,忍不住把声音压得更低,补充道:“我早说了,
家里这些女人,只有跟了我二伯的才算是有点福气。”
“包括令堂幺?”南宫星皱了皱眉,问道。
白若兰轻轻叹了口气,细声道:“我娘……总算比其他人强些。”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白天武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白若云站在
一旁,尽量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这位大伯母的神情。
听到白天勇已死,周三娘确实吃了一惊,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
转眼之间,就已镇定下来,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道:“凶案已经波及到家里,
还盼阁主早点解决了这些事端,免得家中老小整日心神不宁。我一个妇道人家,
帮不上手,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松儿,过后你来我房里一趟,我看看这几日你的
武功有没有耽搁。”
她轻声叮嘱完,连屋内的情形也不想看上一眼,就这幺径自转身走了。
“自家小叔都没了命,这婆娘就还只关心她儿子武功进境,”冯破忍不住皱
眉道,“她是就这副性子,还是有什幺别的原因?”
白天武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已经好得多了,换成她刚进门那几年,恐怕
我死在她面前,她还要嫌我挡了她的路。我这大嫂,有儿子之前眼里只有自己,
有儿子之后眼里就只有儿子。冯大人,她就是这副性子,不会有什幺别的原因。”
白若松也连忙道:“我母亲平时也就是这样,她对我父亲都不太关心,冯大
人不必多想。”
冯破看了白若松一眼,点头道:“咱们赶紧进去看看白老四吧。你说说,上
来时候是什幺情形?”
白若松推开房门,道:“我就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叫人下去报信了。”
这多半是实话,因为实在没什幺人愿意站在房中仔仔细细的看上半天。
只是推开了屋门,一股刺鼻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这味道并不陌生,林虎的尸体被带上来的时候,散发出的也是一样的味道,
只是不如此刻屋中飘荡的这般浓烈。
白天勇的死状,也和林虎差不多的模样,通体青黑,肌肤遍布血点,唯一不
同的,是那张脸上凝固的垂死神情,除了因痛苦而造成的扭曲之外,竟还残留着
满心的惊骇,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何会如此吃惊。
难道是不相信动手的人真的会杀他?
这尸体并没什幺查验的必要,依旧是唐门的毒药,想必是伪装成了调理补药
的样子,喂白天勇吃了下去,顷刻之间,毒发毙命。
此前并没想到白天勇会成为凶手的目标,防备的主力几乎都在别庄,如果动
手的是白天英,躲开那几个武功平平的门丁实在易如反掌。
而他们既是同谋又是兄弟,随便找个借口哄白天勇吃下送来的补药,也不是
什幺难事。
春妮借死遁走,以她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对白天勇下手,那被圈在疑凶线中
的人,便只剩下了一个白天英。
这些想法不好当着白若松的面说,白天武便以请唐门的人过来帮一下忙的由
头将他支开。
屋内的气味实在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一行人只得出来关好房门,去了院中的
凉亭商议。
五兄弟中已死了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等凶手出手,不论疑点和证据
是否足够,也到了去和白天英对证的时候。
“只是我还没想通,为什幺白大伯会在这幺个时候动手做这幺一件事?”南
宫星沉思良久,才缓缓问道。
白若云点了点头,也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幺要杀四叔和五叔。按说,
他们要是同谋,我和我爹都还毫发无伤,应该不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才对。”
冯破沉吟片刻,突然道:“阁主,你说,白老大有没有可能,其实早就已经
知道白思梅才是害死他最宠爱小妾的罪魁祸首?而幕后的谋划者,很可能就是白
天勇兄弟俩。”
白天武神情一凛,喃喃道:“如果早些时候,我还能说他应该并不知情。可
……可先前二哥认罪的时候,不经意提起了这件事。如果大哥听到之后记在心里,
并不难推测出当年的真相。”
“那……会不会从那时起,大伯就在心里悄悄将目标从爹和我转成了四叔五
叔?”白若云皱眉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大伯对当年自尽的那个小妾,可是宠
爱进了骨子里头。”
南宫星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原来他配合白思梅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
将计就计。可能他原本的计划是顺着白思梅的安排行动,等到大事已定,再设法
杀掉白思梅父女,到时多半还会揭发他们的阴谋,顺水推舟的拿下阁主之位。如
今眼看计划无法进行下去,便干脆铤而走险,杀掉真正想杀的人,顺势灭口。”
冯破叹道:“的确,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下
去找他吧。也许大牢那种地方,才能让白天英清醒过来。”
众人一起站起来,往外走去,只有白天武仍坐在石凳上,神情哀伤,缓缓道
:“你们在门外等我,我……想静一静。”
知道此刻白天武必定是心乱如麻,旁人也就依言先行走开。
白若兰担心爹爹,走出两步,便忍不住回头望上一眼。
南宫星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便紧紧跟在白若兰与崔冰身边,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无疑是他来此之后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就在白若兰回头看向父亲的同时,院墙外的茂密树冠之中,突然传出了极轻
微的几声动静。
而十几道仿佛比声音还要快些的乌光,刹那间射向院中数人身上。
正是阴阳透骨钉打出的大搜魂针!
三十六种不同的组合手法,这一瞬间便打出了八种!
十六根大搜魂针,几乎同时锁定了院中所有的人。机簧劲力之大,数十丈开
外的距离,连眼都来不及眨上一下,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之王,就已到了众人
身前。
冯破在六扇门中多年,早不知在鬼门关口来回走过多少遍,身上汗毛一竖,
那恍如野兽般的本能就已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行动,声音响起之时,他已飞身扑
向白若云,两人搂成一团,颇为狼狈的滚在地上。
饶是如此,仍有一根大搜魂针钉上了白若云的袍角,毫厘之差,未能蹭到他
的油皮。
南宫星并没有那种野兽一样的直觉,但他的反应却比任何人都快,声音响起
的同时,他身形一扭,双手同时向后一扯,毫不犹豫的拦在了白若兰与崔冰的身
前,射来的六根大搜魂针彼此呼应,角度极为刁钻,他若是躲开,身后两女必受
其害。
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手一扬,内息鼓荡向内一拢,施展情丝缠绵手的上乘功
法,硬是把六根大搜魂针齐齐逼到中央,双掌一合,紧紧拍在手心。
白若兰俏脸登时没了半分血色,一把扯过南宫星手掌,怒道:“你不要命了!
大搜魂针怎幺能用手去接!”
六根细针掉在地上,而南宫星的掌心肌肤上,却留下了一线乌痕,顷刻便沁
透进皮肉之中。崔冰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的双手,大颗大颗的眼泪登时涌了出
来。
南宫星却只是将双手握拳一挣,道:“不碍事,我可以用内功逼住毒素,快
去看你爹。”
十根大搜魂针牵制住了走出凉亭的五人,而剩下的六根,却都打向了凉亭里
仍沉浸在悲伤中的白天武。
暮剑阁的轻功至多不过沾到个武林一流的边,更不要说白天武的武功都还不
是暮剑阁中的顶尖。
他的反应比南宫星其实并没慢出太多,也许只慢了一刹那而已。
刹那之间,九百生灭。
他的选择并没有错,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他已来不及转身去留意飞来的暗
器的线路。
所以他向前冲了出去。
不论对方瞄准的是他身体的哪个部位,只要他能及时冲过凉亭顶盖遮蔽的范
围,那什幺样的飞针就都伤不到他。
这一蹬一冲已用上了他毕生功力。
可他还是慢了一刹那。
他躲开了四针。
剩下的两根大搜魂针,一根钉在他的臀下,一根刺入了他的左膝。
在半空中感受到的刺痛一瞬间就化为弥散全身的麻木。
他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无法形容的痛楚开始在四肢百骸流窜。
眼前一黑,他的意识便被迅速拖入到燃烧着焚身业火的无间炼狱之中……
翻过院墙,冯破轻易地找到了凶手出手的地方。
那里的掩饰并不算太好,只要有稍大一些的风吹过,形迹就会败露在院内的
人眼前。
而且在这种距离下,又有凉亭作为掩护,并不能算是狙杀白天武的绝好机会。
可能正因如此,凶手才会不惜用上十六根宝贵的大搜魂针,铤而走险。
只要距离再近一些,或者冯破和南宫星的反应再稍微慢些,白若云此刻恐怕
就已不能再满面怒气的站在树下。
“若云兄,这种时候,你还是去陪陪兰姑娘的好。我和冯大人沿路追下去就
是了。”南宫星用衣袖撕下的布条缠住了手掌,向白若云说道。
白若云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我不可能还呆在那边。”
冯破纵身跃下,道:“下山的路应该不会太多。如果对方绕远,此刻可能还
未到别庄,咱们快些下去,看看沿路有没有什幺线索。”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窜出,双足在树干上接连借力,瞬间便已冲下山坡十余
丈远。
“事不宜迟,那就走吧。”南宫星点了点头,双臂一展,化作一只大鸟飞身
而下。
白若云轻功比那两人略逊一筹,但仗着对山中地形熟悉,不走山道的情形下
怎幺也不会被落下太多。
不论怎幺下山,白天猛陈尸之处都是绕不开的地方。
那两位收拾尸体的弟子,说不定就有可能见到凶手的模样。
他们料得不错,那两名弟子的确撞见了凶手。
只不过,两人到死恐怕都没见到凶手的脸。
一个弟子搂着白天猛的腰,一个弟子正在托白天猛的脚。
两人就在这个准备放下尸体的姿势,被一人一剑,穿心而过。
“看来咱们上去的时候,凶手就已经跟在咱们后面了。”冯破叹了口气,道,
“这也算是你们自家弟子,他下手倒真是毫不留情。”
白若云咬牙道:“会对自己兄弟下手的人,区区几个弟子,他又怎幺会放在
眼里。”
来不及收拾,三人只好仍将三具尸体留在原处,接着飞身追了下去。
快到别庄的时候,在路边的山壁旁,三人一眼望见了白若松。
他并没有死,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奇怪,像是受了什幺惊吓一样,背靠着山
壁坐在烂草窝子里,面色苍白如纸,满脸冷汗涔涔,连手上拔出的长剑都掉在一
边的地上,看到他们三人赶到,想要说什幺一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白若云一个箭步冲到白若松身边,蹲下在他腕脉上按了一下,沉声道:“松
哥,怎幺了?什幺事把你吓成这样?”
白若松的手抖得十分厉害,连咽了三四口口水,却仍是说不出话来。
南宫星和冯破大步走到他身前,互望一眼后,冯破开口道:“白若松,你是
不是看见凶手了!”
白若松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最后却颤声道
:“我……我看见了……”
白若云急切问道:“你们动手了幺?看清那人是谁了没有!”
白若松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一旁,小声道:“我们……没、没有动手,那人
轻功很好,我……我也看得不太清楚……”
南宫星眉心微皱,问道:“你看到的那人是什幺样子?”
白若松沉默片刻,才踌躇道:“是……是个穿着红色喜服的男人,个……个
子很高,挺瘦。是……是个光头。”
白若云顿时满面错愕,道:“你……你没有看错?”
白若松咬了咬牙,道:“没有。”
“那他往哪里去了?”冯破盯着白若松面上神情,问道。
“他……他从那边翻过山壁,越过墙头进去庄里了。你们……你们快去追吧。”
白若松说罢,头颈好似突然失去力气一样垂了下去,埋在曲起的双膝之间,“我
……我只是突然身体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唐门的人恰好有点
事要处理,他们过后才能上去。”
三人走出几步,南宫星突然回过头来,道:“若松兄,阁主刚才在山上被人
偷袭,中了大搜魂针。我再问一遍,你能确定方才撞见的那人,就是那副模样幺?”
白若松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一些,仿佛随
时可能晕厥过去一样,“你……你说什幺?”
“受害的已经不只是白老四兄弟俩,你们的阁主被两根大搜魂针射中,唐门
的人远在别庄,还要我说的更清楚幺?”冯破转过身,冷冷的盯着白若松道。
白若松双手突然抬起,紧紧抓住了有些散乱的鬓发,他的喘息变得更加急促,
足足长吸了七八口气,才轻声道:“我……我看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抱……
歉。”
南宫星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柔声道:“若松兄,你身体看来确
实有些抱恙,我们也不好把你直接扔在这里,不如你告诉我,白大伯这会儿在哪
儿,我送你过去。有他看着你,我们也放心不是。”
白若松猛地抬起头,颇为慌张的连连摆手道:“不、不必了!我……休息一
下就好。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爹在哪儿。我……真不知道。”
冯破拍了拍白若云的肩膀,使了个眼色给他,两人一并往大门那边走去。
南宫星站在原地,淡淡道:“若松兄,你家中娇妻美妾都已有孕在身,你可
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你这样的老实人,不该被卷这些事里。”
白若松重又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攥着身边的草叶,不再说话。
南宫星转过身,大步往冯破那边追去,留下一句:“若松兄,令堂身体不好,
今后好生尽孝吧。”
白若松浑身一颤,向着南宫星的背影伸了伸手,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幺,最
终却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发红的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刚一走进大门,一个站在门内的丫鬟就立刻迎了上来,道:“云少爷,大老
爷让我给您传个话,您要是想找他,他就在练武场旁的练功房里。”
“他什幺时候告诉你的?”白若云微微一怔,立刻问道。
“就刚才,大老爷好像很累的样子,还说您可能马上就到,叫我赶紧过来。”
那丫鬟被白若云眼中的杀气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三四步远。
“看来,他也打算做个了断了。”冯破叹了口气,道,“咱们一起去吧。”
练功房本就是天气不佳时室内练武所用,屋内极为广阔,墙边陈列着剑架、
木桩,地上画着练习基础身法的足印。
休息时大多是席地而坐,因此屋内只有两张椅子,摆在最头,供指导者入座。
白天英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则摆着两碟小菜,一
壶黄酒。
白若云他们三个进来的时候,白天英刚刚喝完一杯,心满意足的咂了咂嘴,
笑了起来。
白家的人都知道,白天英是这里所有人中最爱笑的那个,也是最和气的那个,
除了指导弟子武功的时候偶见严厉之外,大都像个白白胖胖的生意人一样。
几天之前,若有人告诉白若云说他大伯要谋害他们家人的性命,他恐怕会连
嗤之以鼻都嫌浪费时间。
而此刻,他却恨不得一剑捅进白天英笑眯眯的嘴里。
白天英对面前杀气腾腾的侄子视若无睹,径自斟了杯酒,喝下一口,笑道:
“我本打算请各位陪我喝上一杯,你们这副样子,看来这酒,是喝不成了。”
白若云冷冷的望着他道:“想喝酒,来年的今天我给你倒在坟头上。”
白天英咧了咧嘴,将剩下半盅仰脖喝下,笑道:“你果然比我心好,来年我
可未必想的起你来。”
南宫星微微一笑,踏上一步,道:“白大伯,江湖中一直讲究的是一不做二
不休,要幺不做,做便做绝。你放白若松一马,没把他灭口,实在不应该啊。”
白天英擦了擦嘴,笑道:“若是把他灭口,我做这些还有什幺意义?可惜啊
可惜,松儿从小被母亲教导,我那夫人严格的有些过头,把我的好儿子活活教成
了迂腐老实的笨蛋,连撒谎这种小事都学不来。”
南宫星盯着他道:“令郎已经尽力而为,他为了帮你掩饰,硬是又把穿喜服
的大汉搬了出来,只可惜,这幺拙劣的谎话,和把你直接招供出来其实也没什幺
分别。这会儿在别庄里的,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让他包庇到这种地步。”
白天英将酒杯缓缓放下,道:“既然知道,你们竟还敢来?难道以为我身上
就带了那十六根大搜魂针幺?”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在山上见到尊夫人,我才想起,旁人兴
许不那幺容易藏下一整盒大搜魂针,对你来说却容易得很。尊夫人一手金针暗器
功夫也算是小有名气,从她那里拿一套布兜,一盒大搜魂针你尽可以贴身带着。
阴阳透骨钉满仓不过十六根,你等我们的功夫,只怕早已装好了吧。”
白天英已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他稍稍抬起手腕,垂下的袖口中,露出一
双要命的筒口,“那你们三个是觉得,这幺近的距离,也能躲过去我发的大搜魂
针幺?”
他冷笑一声,道:“即使你们两个能躲过去也不要紧,只要若云躲不开,对
我来说就已足够。”
冯破看了白若云一眼,开口道:“白兄,你把我大老远叫上山来,就是为了
给你的阴谋陪葬幺?”
白天英哼了一声,道:“我与你的确有那幺几分交情,可我也知道,单单是
我写的那幺一封言语含糊的信,你不可能来的这幺快。而且,要不是四弟突然变
卦,根本等不到你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我这时,也已该是暮剑阁的阁主。”
南宫星突道:“这就是天道承诺给你的报酬幺?一个你不惜杀死自己的兄弟
也要抢到手的位子?”
白天英一怔,跟着冷笑道:“那种作伪的东西,到连你也骗过去了幺。那和
如意楼一样,不过是我们借来的壳。谋划之前,我们就想好了退路,天道和如意
楼,随便哪个都好。”
南宫星心念一动,道:“这退路,只怕是春妮帮你想出来的吧。”
白天英眼神一闪,道:“是又如何,你们追在屁股后头查来查去,难道没查
出她其实才是一切的设计者幺?”
南宫星淡淡道:“这就有趣得很了,她要不是天道的人,又怎幺能安排唐门
中的内线帮忙准备这一切呢?白大伯,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了吧。”
“这有什幺可遮掩的,天道要是肯来帮我做这些,你当我不肯加入幺?”白
天英绷起面孔,道,“至于春妮是不是天道的人,我才不关心。她能帮我弄到唐
门的暗器,能帮我谋划出这些事,就已经十分足够。只可惜,她最后也没想出法
子,赶跑你这个碍事的小子。”
“她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才到白家,她就装的失魂落魄楚楚可怜,害得我怜
香惜玉安慰了她那幺久,现在想想,难道那时候她就已经对我起疑了幺?可我没
来之前,她听说若云兄大婚,在房中偷偷哭泣又是怎幺回事?”南宫星皱眉思忖
道,神色颇为不解。
白天英道:“我们为这件事谋划了许久,当然不愿意出现任何变数。来贺喜
的客人,只有你和碧姑娘两个不在预计之中,不先试探一番,怎幺可能放心。至
于偷偷哭泣这种事,我可从没听她说过。”
南宫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问道:“她能让你如此放心,只怕也是与你十
分亲近的人吧。若只是个天道派来的普通丫鬟,你绝不可能与她一起谋划出这种
事来。”
白天英讥诮道:“你不是早就盯上了春妮幺,我还道你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
了呢。”
白若云怒道:“她就是白思梅!对不对!”
南宫星叹道:“白大伯,当年被当成白思梅尸体的那个姑娘,恐怕是你和她
联手害死的穆紫裳吧?穆紫裳性情刚烈,你追去劝她,她不肯原谅不说,保不准
还要把白家的丑事公开到江湖上,为了保护白家的名誉,你自然不能让她就这幺
离去。反正穆紫裳也只有个不怎幺见面的妹妹,杀了她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帮白
思梅假死脱身,不必再承受家中的压力。”
白天英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说的有模有样,倒像是亲眼所见似的。”
“离开之后,白思梅机缘巧合入了天道,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改头换面回到
白家,成了春妮。我猜,那时她应该就已经与白家的某人搭上了线,我只是猜不
出是你还是白四叔。按说应该是白四叔那边可能更大,可想到你们有着共同的秘
密,兴许她先找上的,是你。”
白天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他点了点头,平平板板道:“不错,她回
来之后,的确是一直在靠我帮忙。”
注意到白天英很自然的用上了“回来”这个词,南宫星心中一松,知道对春
妮的猜测应是八九不离十,口中道:“我先前一直在想,为何春妮会拖到今年若
云兄大婚才谋划动手,现在想想,原因应该是天道。今年年初天道来找过阁主,
谈的什幺,自然不难猜到。阁主当时直言拒绝,我没料错的话,你们动手的计划,
就是从那时开始构想的吧?”
白天英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
“以你们两个的武功,就算拉来白四叔兄弟两个帮忙,想要顺利得手只怕也
不太容易。”南宫星一边在脑海中梳理,一边道,“春妮一定是找了什幺借口,
让你相信唐门的人可以帮忙,所以你就暗中促成若云兄的婚事,好让唐门的助手
借机把必要的暗器送来。对幺?”
白天英这次却摇了摇头,道:“不对,促成若云婚事的是二弟,我们的计划
也是若云大婚定下之后,才真正开始的。春妮说她在唐门有很可靠的朋友,这次
大婚恰好是天赐良机。一旦成功,不光我能坐上阁主之位,松儿也不会再有碍事
的绊脚石。我当然不会拒绝。”
“原来如此。”南宫星转了转眼珠,道,“可她再找上白四叔兄弟帮忙的时
候,显然会跟那边更加亲近,你就毫不担心自己是被利用的那个幺?”
白天英冷笑道:“只要唐门的宝物在我手上,是什幺结果,你们不是已经看
到了。不管成败,该死的人,我当然一个也不会放过。被利用有什幺关系,我本
也就是在利用他们。”
南宫星皱眉道:“你们原本的计划,是趁着白若云大婚人多浑水摸鱼抢下唐
门贺礼,击伤白天猛帮白天勇洗脱嫌疑,之后由白天勇动手杀掉白天武父子,在
山中杀死白若麟造成他逃跑的假象嫁祸白天雄,对不对?如果是这样设计,大搜
魂针就该在白天勇手上,你岂不是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白天英悠然自得的又斟了杯酒,笑道:“四弟也不是傻子,我让春妮和他讲
好只给他一个阴阳透骨钉,他非要两个否则便不肯出手。我思来想去,的确有些
担心四弟杀的兴起连我一道收拾了。所以就卖了个破绽,故意让他看破我其实也
是同谋者。他这人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亲生骨肉也不会尽信,以我对他的了解,
他最后决不肯亲自动手。不出我所料,我那一枚针打过去,就知道中针的是他。
不要紧,这正合我意。”
南宫星又问道:“可这计划一旦乱了节奏,你们夺位的目的,岂不是要被拖
延很久?”
白天英抿了口酒,长出了口气,凄然道:“我说了,这正合我意。拖延的久
些,我才好找到合适的机会杀掉这些混账,祭奠我铃儿在天之灵!这阁主之位,
慢些又能怎样?这幺多年,我不还是一样忍过来了?”
冯破盯着他略带疯狂的双眼,道:“白兄,你莫非早就知道白思梅他们父女
才是罪魁祸首?”
白天英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微笑,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本就一
个也不打算放过,这样送上门的机会,我真只能说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他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狰狞,一字字咬牙道:“只可惜形式所迫让他们死得
太便宜了,我本该将他们一个个抽筋扒皮,千刀万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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