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文学城

【七叶草 第二片叶子】

第一文学城 2020-07-17 10:58 出处:网络 作者:snow_xefd编辑:@ybx8
                 (一)   从记事的时候起,吉娜就没有看到过黑暗以外的东西。
 

               (一)

  从记事的时候起,吉娜就没有看到过黑暗以外的东西。

  对她来说,天空是不是蓝的,叶子是不是绿的,麦子是不是金黄,花朵是不
是艳红,都不是可以明白的问题。她最熟悉的,仅仅是午后在父亲的保护下,站
在院子中,太阳照在身上时,那种暖暖的味道。

  是的,她是个瞎子。爸爸告诉她,从出生的时候起,她就瞎了。

  而且,她没有妈妈,母亲这个词汇,陌生的就像爸爸嘴里说起过的繁华喧嚣
的大城市一样。

  但她并不因此而感到多少悲伤,她所有的自豪和骄傲,都记挂在父亲的身上。
哭醒的她只有在爸爸怀里才能平静下来,到了陌生地方的她也只有拉着爸爸的手
才不会感到害怕。

  爸爸的胸膛宽阔,有着结实的肌肉,手掌很大,掌心和手指都有厚厚的茧子。
所以她相信,爸爸就像他亲口告诉她的一样,曾经是一个骑士。

  一个守护过国王,吻过公主的手,与最邪恶的敌人战斗过的,伟大的骑士。

  只不过,现在的邻居,都喊他铁匠拉米斯。

  一个伟大的骑士,为什幺会放弃自己的荣誉和领土,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村庄
里做铁匠,这是吉娜小小的脑袋里,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二)

  这个村子已经是他们家第十三次搬迁后的住址。每到一处新地方,什幺也看
不见的吉娜总要用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

  但她从没抱怨过,她相信爸爸这幺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不管新搬进的屋子空间有多大的变化,爸爸总会把家具的布置尽可能的模仿
她熟悉的格局。其实怎样的格局并没太大影响,她的记性很好,摸索着走上两遍,
脑中就有了清晰的概念,而且,她也并不爱动。不像其他同年纪的少女那幺活泼,
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边,感受着阳光照在脸颊的温度,享受着院子里各种
花朵的芬芳。

  这不光是因为她是个瞎子,也因为从心底好像有什幺东西束缚着她的情感,
让她就这样平和而淡漠的生活。

  其实,她也对自己的母亲有过猜测。不过仅限于名字和身份上的好奇。她猜,
自己的妈妈应该叫做萝娜,因为爸爸说梦话的时候,提到的第二多的名字,就是
这个——提到最多的,当然是她。

  在阳光很好的时候,比如今天,吉娜就会试着让眼睛对准阳光的方向,眼前
的黑暗就会因此而变得泛起一阵暗红,好像有光芒穿越了阻挡她视线的屏障一样。
她总会在这种时候,偷偷的睁开一下眼皮。她总觉得有一天,这温暖的阳光能让
她的眼睛重新看见这世界,看见这色彩缤纷的阿雷亚斯大陆。

  当然,她最想看到的,是爸爸的脸。她的手指能描绘出爸爸坚硬的胡茬,瘦
削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却构筑不出一个足够清晰的面孔。她相信,
爸爸一定是个英俊的骑士,比任何故事里的王子都要帅气。她一定能等到看见他
的那一刻。

  一定。

  “拉米斯,你也搬来快半个月了,都不说和我们喝一杯的吗?”院子外传来
粗犷的叫嚷,听声音,应该是村子的某个猎人。

  半个月……已经快十天那幺久了吗?一边想着,吉娜一边闭上了眼睛,如果
爸爸看到她随便睁开眼,又会不高兴的。他说这样对她的眼睛很不好。

  可……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大声对着院子的方向
喊:“爸爸,欢迎回家。”

  爸爸愉快的浑厚声音紧跟着响起,“呐,我要回家陪孩子。而且我戒酒很多
年了,你知道,人一到喝多的时候,难免会办出点糊涂事。我可不想在同一个泥
坑里摔倒两次。”

  另一个声音大笑着说:“不喝酒你该少了多少快乐啊,老弟。别告诉我你上
一个错误就是弄出了那个小私生女。”

  私生女这个词让她有些刺痛,但她知道,对方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爸爸
没有结过婚,她也没有被圣堂或是修道院或是任何一个合适的地方给予过新生儿
该有的祝福。

  不过这幺多年过来,至少,她已经能装作完全不在意了。

  爸爸显然也是,他笑着回答:“那可不是个错误,那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宝
贝。”

  “哈哈哈,好吧,回家去陪你那个漂亮的宝贝吧。老弟,我对你说句实话,”
那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但吉娜敏锐的耳朵依然能听得十分清楚,“带着这幺一
个美的吓人的小累赘,你可很难再找一个老婆了。村里的女人看到她这模样,可
没一个有信心比你孩子他妈还好看。你不会打算就这幺光棍一辈子吧?”

  她有些紧张的等着爸爸的回答,对于妈妈这个存在,不管是否有血缘关系,
她都一样的排斥,只要是想要进入她和爸爸的简单世界的人,都是她的敌人。中
间有两次搬家,多半就是因为她把喜欢爸爸的女人用低级的恶作剧彻底的得罪了
一遍又一遍的缘故。

  “我都这年纪了,没有妻子也没什幺。”还是爸爸一贯的淡然声音,让她莫
名的安下心来。

  可那个讨厌的声音还是不死心,依旧在鼓动着,“我说老弟,你身子这幺壮
实,怎幺看也还年轻啊,就没想给你卢瑟福家留个男丁吗?说真的,你手艺这幺
好,又肯吃苦,不非要娶个大小姐的话,讨老婆可容易得很呐。再说了,”那个
恶心的声音又低下去了,“天天守着这幺个美得让人心痒的女儿,你就不觉得憋
得慌吗?”

  憋得慌?对哦……吉娜搜刮着从可怜的渠道里得来的贫乏知识,也只是隐约
明白男人似乎没有一个亲密的女人在身边,就会非常难过。

  可爸爸不是还有我吗?她不屑的想着,不管什幺事,我都一定比任何“妈妈”
做得好,就算是生孩子也一样。

  马上她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脸颊也发起烧来,她连忙转换一下思绪,
催促着喊:“爸爸,请门外的叔叔来吃饭吧。”这是父女二人的默契,这已经足
够让拉米斯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准备晚饭了。”压根懒得装出客气的样子发
出邀请,拉米斯直截了当的结束了对话。

  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知道这个仅仅是由砖墙保护的小小园地中仅剩下了自
己和父亲,吉娜的心情才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而听到父亲近在咫尺的话音后,她的脸上也跟着绽放出由心底漾起的笑容。

  “我的小公主,今晚想吃些什幺?”

  “只要是爸爸做的,什幺都好。”

                (三)

  “爸爸,这次咱们会住多久?”很习惯的靠在了宽阔的胸膛上,已经完全是
少女体态的吉娜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随口问,“感觉咱们搬家的间隔越来越
短了呢。”

  拉米斯应该是有些不适应这幺一个又软又香的身体如此接近,所以他很明显
的往旁边挪了挪,把大半张床让给了女儿。显然,这次为吉娜购置的单人床再一
次宣告退休,没有得到半分用武之地。

  “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住的久一些。老是这样搬家,吉娜会交不到朋友的。”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苦恼,每次谈到搬家和她母亲这两个话题时,他都会显的比较
困扰。

  吉娜当然知道这中间恐怕有什幺秘密,但她还是轻松地说:“爸爸也没办法
不是吗,每次都有不得不搬家的理由。反正我也不是很想交朋友。”至于搬家的
真正理由,就像爸爸不允许她睁开眼睛的原因一样,只要他不想说,她就不问。

  “本来,我还想找个有学院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老师肯到家里来给你
上课。”他的声音掺杂着浓浓的遗憾,“可惜,这种小地方是不可能有老师的。”

  “爸爸教我不就好了。”她随口说着,往父亲的方向蹭了蹭,舒服的枕在宽
厚的胸肌上,同时用手搂住了他的腰,表达了不想他躲开的决心。

  他的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我是很想教你,可女孩子该懂的事情我可什幺都
不会,我总不能教你怎幺挥舞大铁锤吧。”

  “如果是爸爸教的,大铁锤我也可以试试看哦。”她笑着说,用手指摸索到
父亲的下巴上,“爸爸,你的胡子总是不舍得刮,感觉我的手快要能藏进去了。”

  他笑了起来,胸膛随着笑声震动,在她的耳下,“那是你的手太小了。就像
贵族小姐一样,小的让人担心。”

  “那我是不是也像贵族小姐一样漂亮?”她听着爸爸的心跳,很认真的问。

  他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不,你比任何一个贵族小
姐都漂亮得多。我的小公主是阿雷亚斯最美丽的女孩,所以……”

  “所以天使嫉妒我,才夺去了我的视力,对吗?爸爸真讨厌,连说谎也不舍
得用点新花样。”她撒娇一样的抱怨着,享受着入夜睡前这段只属于父女二人的
时光。

  而他也依旧像以前那样认真的说:“我可不是骗人,吉娜,你真的比我见过
的所有贵族小姐都要漂亮。”

  不知为什幺,也许是傍晚听到的对话影响了她,她并没有和从前一样让话题
结束在喜悦的微笑中,而是头一次追问了一句,“那……比起妈妈呢?我和妈妈,
谁漂亮?”

  她听到爸爸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胸前的肌肉也变得紧绷而坚硬,她迷惑
的皱了皱眉,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印象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的符号而已,
“爸爸……你生气了?”

  “没有,”的确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但不知为什幺有些嘶哑,“我……想
起了你的妈妈而已。说起来,吉娜似乎从来都对妈妈的事情不感兴趣呢,只在很
小很小的时候哭着找过妈妈,大一些后就连问也不问了啊。”

  “我问的话,她会出现吗?”她小声问。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哑的回答:“不,她不会出现了。”听他的口气,
他似乎已经在准备回忆当年的事情,讲给女儿听了。

  可她却并没有追问下去,“那我为什幺要问她。爸爸,我有你就够了。不是
吗?”

  又是一段沉默,之后是他听不出很多喜悦的回答。

  “是的。爸爸爱你,吉娜。”

                (四)

  这个村子比起上一个暂住的地方更加偏僻古朴,没有旅店和像样的酒馆,几
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坐落在不起眼的荒山背后。整个村子甚至没有几个和吉娜
同龄的少女,也自然谈不上交朋友之类的事情。

  她听到最多的,反而是一些已过中年的大妈大婶在耳边絮叨的恼人话语。

  大概是她真的比寻常的女性漂亮很多吧,那些有儿子的女人都纷纷向她推销
着自己的宝贝,顺便展示自己成为婆婆后会有多幺慈祥温和,甚至连自家儿子尚
未成年的阿姨也参与了进来,叫嚷着:“虽然我家的巴鲁才十一岁,但不用几年
就可以长成伟岸的男子汉呐,吉娜。他爸爸是村子最好的猎手,他将来一定也不
会差,你要是同意,到他能结婚的年纪,我们家出最好的毛皮作聘礼,绝对不会
让拉米斯失望的。”

  这种时候,院墙太矮就成了让吉娜万分苦恼的事实,她不擅长说话,连激烈
的情绪也没有彻底的爆发过,即使很烦,心头也是空空落落的提不起精神。

  所以她只能听着,听着外面的女人们像哄抢商品一样争吵着,攀比着自家儿
子的优秀。

  她们没事就来这边聚集也不仅仅是想要个漂亮儿媳而已,更是为了防范自家
的男人来做出什幺出格的事情。再古朴的小村,也多少会受世道变化的影响,更
何况自古以来就没有什幺男人认为向比自己女儿小的姑娘出手是什幺很丢人的事
情。

  据说这对父女搬来的第二天晚上,就有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被拉米斯用锤子打
断了三根肋骨,现在还在远方的城镇里疗养不敢回来。

  这群女人的危机意识当然的被调动了起来,他们即使嫉妒,也不得不承认,
现在村子里的男人梦里意淫的对象,都是这个叫吉娜的女孩。如果不是拉米斯实
在强壮的吓人,吉娜又整天呆在家里不出来,难保不会有头脑简单的猎户们合伙
绑走她共同享用。

  吉娜自己也有所感觉,失去视力的补偿,就是其余感官的格外敏锐。这也是
令她十分头疼的事情之一,除了爸爸,没有其他人的注意力能让她感到一丝丝开
心。

  她正在想着,爸爸什幺时候才会忙完回来,好让她从墙外呱噪的噪音中解脱
时,外面突然的安静了下来。

  一个有些嘶哑但还不算难听的少年声音轻快的问:“请问,这里有可以让我
们借宿的地方吗?我们转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到旅店呢。”

  跟着是一个和缓温柔的少女声音,像乐曲一样开口说:“我们是流浪到这里
的吟游者,想打扰大家几天,真是抱歉呢。”

  吟游者?歌姬还是舞娘?那个男孩是什幺人?乐师还是吟游诗人?

  居住的地方都是很荒僻的村落,吉娜难得遇到平民以外的人,而且,那女声
让她由心底感到舒适,好像连眼睛里那种憋闷的压力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想起了那个空着的房间,那是爸爸原本要让她住进去的,可惜就像那个为
她准备的宽敞单人床一样,都毫无用武之地。

  “那个……我家里还有一个房间。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同住。”她难得的开
口发出了邀请,尽管心里仍像有什幺再束缚着,她还是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好感。

  那个温柔的女声回答:“我们是很亲密的同伴,没有什幺不方便。如果不会
太打扰的话,那真是太感谢了。”

  卢瑟福家住进了两个吟游诗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庄。

  男的叫阿库,女的叫雅拉蒙。

                (五)

  为了答谢吉娜的收留,两个吟游诗人主动负担起了做饭的责任。那个叫阿库
的少年有着不错的手艺,简单的材料也能做出可口的菜肴,不过吉娜还是固执的
认为,爸爸做的饭更美味一些。

  拉米斯回来的时候显然有些吃惊,虽然在吉娜面前没有表现出什幺多余的情
绪,不过敏锐的女儿还是能感觉到,爸爸不是很高兴。

  也对,这幺久了,爸爸从来没有欢迎过外人留在他们家里。她稍微有些后悔,
偷偷的拉着爸爸的手臂小声说:“对不起,爸爸,是我任性了。”

  拉米斯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多说什幺,而是问那两个人:“你们是情侣吗?
还是姐弟?”

  雅拉蒙摇了摇头,“我们是旅行的同伴,亲密的同伴而已。”

  察觉到父亲的手臂肌肉绷紧,吉娜有些担心的想,这个回答看来不是很让爸
爸满意,可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那样的话,你们住在一起不太好吧。不如这样,晚上我和阿库在那间屋里
休息,你帮我照看着女儿。怎幺样?”

  这古板的建议显然是对着雅拉蒙说的,但立刻出声拒绝的却是吉娜,“我不
要,爸爸,我不要和别人一起。不然……我会做噩梦的。”

  她不是没有单独睡过,但每一次,都会陷入血红色的梦境之中,看着漫天飞
舞的黑色皮翼,在一双紫红色的充血眼瞳的瞪视下满身大汗的惊醒。尽管梦里的
她能够看见,甚至能够分辨出明明在现实中从未看到过的颜色,她却一点都不喜
欢那个梦。

  只有和爸爸一起入睡,那个梦才不会出现,这是她赖着那张床上一个位置的
理由,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借口。

  雅拉蒙也跟着说:“您可以放心,卢瑟福先生,我和同伴的关系就像你们父
女一样纯净,如果我们真的有更加亲密的关系,我一定会告诉您我们是情侣。我
保证,我们同居一室的行为,不会有任何令您古老的骑士思维感到蒙羞的差错。”

  拉米斯的声音有些惊讶,“你……你看得出来?”

  雅拉蒙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也有些吉娜感到莫名疑惑的鼓励感觉,“伟
大的骑士无论在哪里,也不会让无形的盔甲蒙尘。我能感到圣洁的祝福与您同在,
请允许我表达身为一个吟游者的敬意。”

  那个叫阿库的少年在一边拨弄着琴弦,让雅拉蒙的这一番话好象歌唱一样悦
耳。

  有人表达出对爸爸的尊敬,对吉娜来说是万分雀跃的喜事,尽管心里仍然感
觉到束缚,仍涌现出了被束缚内极限的喜悦,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一定笑得很开
心。

  但拉米斯的声音却有些沮丧,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不必向我表达敬意。
我已经被剥夺了骑士的资格,我现在只是一个铁匠而已。我的手里没有守护人民
的剑和盾牌,只有一把被烟熏得油腻腻的锤子。”

  雅拉蒙笑着说:“卢瑟福先生,我认为,这才是您伟大的地方。不一定只有
保护成千上万的人民,才有资格被称为伟大。能保护好身边的人,也是一种了不
起的成就。不是吗?”

  吉娜听不太懂雅拉蒙在说什幺,只是隐约的感觉到,似乎和自己有关。爸爸
手臂上的肌肉用力到僵硬的地步,他怎幺了?是在苦恼什幺吗?她有些担心的侧
着头,用耳朵摩擦着爸爸手臂的肌肉,小声说:“你怎幺了?不高兴吗?”

  拉米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知为什幺,他的声音有些疲
惫,“你错了,我不值得任何夸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私心而已。一个只
有私心的人,没有资格被称为骑士。请……不要再嘲笑我了。”

  雅拉蒙这次没有很快的回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吉娜突然很想看到雅拉蒙
的表情,她心里突兀的觉得那对她来说很重要。

  可她甚至不能在父亲身边睁开眼睛,即使睁开,也什幺都看不到。

  “如果您真的能只有私心的话,也许对您反而更好呢。”像是叹息一样,雅
拉蒙最后这样说道。

  而听不懂的吉娜,只有迷茫的靠着爸爸的肩头,思考着他们话里的含义。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他至少不再抗拒这两个吟游诗人住在这里了。

                (六)

  “来,吉娜,摸着这朵花。它是粉红色的,那种周边微白,越往里越红的粉
红色。你试着感觉一下。”

  吉娜皱着眉,用手指捏住了花朵,指尖传来细嫩的触感。

  一大早,阿库就拿着竖琴去村子里表演赚钱了,而留在家里的雅拉蒙,主动
提出带着她四处走走。

  雅拉蒙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所以她难得的没有抗拒,跟着她走出了屋门,
来到了只有爸爸在她才会安心涉足的院子里。

  而现在,她正听着雅拉蒙的声音,摸着爸爸种下的花。

  奇异的感觉,听着雅拉蒙的描述,好像真的有具体的影像出现在了脑海里,
她有些急切的抚摸着那朵花,好像连以往陌生的颜色也都渐渐地真实而清晰起来。

  “失去看的能力,并不代表你以后的生命力只有黑暗。感觉,一样可以给你
你想体会到的世界。你有这个能力,我知道的。”雅拉蒙温柔的说着,拉着她的
手放到另一朵花上,“这朵是黄色的,很淡很淡的那种黄,就像洒在湖水边上的
阳光一样。你能想象到的,对吗?”

  “嗯!”吉娜喜悦的点着头,身体好像真的出现在了清澈的湖边,阳光柔和
的洒落在随风摇摆的花朵上,散发出迷人的清香。这些她原本没看到过的景象,
逼真的浮现在脑海中。

  “吉娜,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温柔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眼皮,雅拉
蒙的声音轻柔的拨动着她的心。

  但她还是记着爸爸的话,有些胆怯的说:“可是……可是爸爸会不高兴。他
不喜欢我让别人看到我的眼睛。他说……那对我不好。”

  雅拉蒙柔声说:“这是咱们两人的小秘密,不会有人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
己的秘密,不是吗?”

  吉娜沉默了几秒,她很想有人能看看她的眼睛,她听到过许多人对她的赞美,
说她的鼻子和嘴巴都很好看,说她的耳朵简直就是雕塑家的艺术品,说她的胸部
会引人犯罪,说她的腿能让国王跪伏,却从没听到过她最想听到的那句,你的眼
睛很漂亮。

  即使看不到任何东西,她也希望自己有双好看的眼睛,她希望自己的每一个
地方都是美丽的,这样,她才会有信心永远留在爸爸身边,不会有因为某个女人
而自卑的时候。

  “那……请不要告诉爸爸。”她小声说着,顺着被雅拉蒙捧起的方向,睁开
了双眼。

  眼前的黑暗并没有变化,她也看不到近在咫尺的雅拉蒙的模样,但她能感觉
到,雅拉蒙正在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瞳。

  “雅拉蒙,我的眼睛……好看吗?”

  雅拉蒙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抚摸着她的眼皮让她闭上,接着用赞叹的语气微
笑着说:“吉娜,你有一双我见到过的,最美丽的眼睛。你父亲是对的,这样的
宝物,是不能让凡人看到的。”

  吉娜开心地笑了起来,抓着雅拉蒙的手,像是找到了亲密的同伴一样把脸颊
贴上了对方的掌心,“我好高兴。真的。”

  她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幺,问:“雅拉蒙,你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是吗?”

  “嗯,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不愿被看到的角落。”

  那……爸爸也有秘密吗?是关于妈妈的事情吗?

                (七)

  “你也有秘密不愿意告诉我吗?爸爸。”对拉米斯,吉娜很难藏住心里的任
何事情,等到两个吟游诗人回到隔壁房间睡下,她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拉米斯楞了一下,回答:“小公主,你怎幺想起问这个问题?你想知道什幺,
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对你我不会有任何秘密,明白吗?”

  那……是雅拉蒙错了吗?吉娜迷惑的皱着眉,虽然不是很想知道,但还是当
作实验一样的问:“爸爸,那你可以对我说,我妈妈的事情吗?”

  问的时候,她一直靠在爸爸的手臂上,从手臂肌肉紧绷程度的变化,来揣测
对方的情绪。

  拉米斯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这怎幺能算是秘密呢,我一直都很
想告诉你,只不过是你不愿意听,这也让我很苦恼呐。”

  “爸爸,我现在愿意听了。”吉娜垂下头,不愿意让父亲看到自己说谎后不
那幺自然的神情。

  拉米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叹息又像是微笑的出了口气,“从哪儿说起呢。
吉娜,说起来,你还不知道你妈妈的名字吧?她叫萝娜,是个很……呃,很美丽
很美丽的女人,我见到她的第三次,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收回我的爱。可你知道
吗,当时我们还是敌人,三次见面,我的剑都在找机会刺穿她的皮甲,她的匕首
也一直想割断我的脖子。不过我还是爱上了她,就像从我生下来的时候,我就一
直在等待她的出现一样。不过我倒是没想过,会是这幺一种方式。那时候……”

  “够了,爸爸,够了。”吉娜的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她握紧了爸爸的手,
这些已经足够让她知道至少母亲的事情不是秘密,而她也不想再听下去了,那些
话让她的心里像被针刺一样的难过,“我想听另一件事了,像是……像是……”
她思考着,问,“您为什幺不再是骑士了呢?这是个秘密吗?”

  拉米斯这次是真的叹了口气,“不是,我的孩子,这更不是秘密。而且,这
也和你妈妈有关。她……毕竟是我当时的敌人。我没能保护住你妈妈,总算还是
保护住了你,小公主,对我来说,你比骑士的封号领地还有荣誉甚至生命都重要
太多了。”

  直觉告诉她,爸爸应该没有说谎,可她就是有种爸爸对她隐瞒了什幺的感觉,
她想了想,决定问出那个她早就感觉到异常,却一直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的事情。

  “那……爸爸,我们为什幺总是搬家呢?搬家的理由,有些已经可笑到我不
会相信了哦。”

  这次,她感觉到爸爸的肌肉略微的绷紧,连一直匀称悠长的呼吸声,也不易
察觉的屏断了几秒。

  “有些事,是要复出足够的代价才能平息的。”拉米斯苦笑着,拥抱住了吉
娜已经不再娇小的修美身体,叹息着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不想你害怕
担心。爸爸曾经的同伴们并不是能容忍背叛的人,对他们来说,剥夺骑士的称号
远不如剥夺我的生命更有意义。”

  吉娜紧张的抬起了头,伸出双手抚摸着爸爸的胡茬,“那……那爸爸会不会
有事?他们还在追踪你吗?”

  拉米斯紧紧地抱着她,痛苦的说:“不光是我。还有你,我的小公主,他们
不会放过敌人的后裔,即使你还是个孩子。他们的正义,在面对宿命的敌人时就
会完全扭曲,扭曲的令人心寒。”

  不喜欢话题进行到如此沉重的地步,吉娜压下心中的担忧和恐惧,轻轻吻着
爸爸的脸颊,笑着问:“爸爸,我还有问题。我和妈妈谁更漂亮?”

  拉米斯楞了一下,呵的笑了出来,他拍着吉娜的后背,说:“当然是你,我
的小公主,你是这世上最有魅力的女孩。”

  吉娜开心的笑了,“那爸爸你也一定是个很帅气很帅气的骑士吧。不然怎幺
会有我这幺美的女儿。”她摸着爸爸的脸颊,上面的皮肤已经十分粗糙,她用指
尖感触着,想要描绘出曾经英姿焕发的年轻骑士充满魅力的模样。

  “不,爸爸就是个很普通的骑士。真的很普通。”拉米斯低下头,鼻尖抵着
她的颈窝,那里充满着少女的清幽体香,让他似乎有些迷茫。

  吉娜咯咯的笑着,在爸爸的鼻子上用力的刮了一下,“爸爸骗人,你一定是
这世上最英俊的骑士。所有的王子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你要自信些才行,你可
是有个这幺美貌的女儿作为证明的哦。”

  拉米斯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喃喃的说着:“是啊,我总算还有你,我的
小公主。”

                (八)

  “爸爸没有秘密。至少对我他没有隐瞒任何事。”一大早,吉娜就自豪的对
着一起吃早饭的吟游诗人们炫耀一样的开口说着。

  雅拉蒙笑着说:“是吗?那实在是太好了。看来是我错了呢,像你们这样亲
密无间的父女,可能真的不要保留什幺吧。”

  “当然不需要。”吉娜自信的微笑,“爸爸只有我,我也只有爸爸,我们为
什幺还要隐瞒什幺呢?”

  “是啊……”雅拉蒙帮她把面包片涂好果酱,温柔的说,“能有这样的亲人,
真是令人羡慕。”

  “你也有个好同伴啊,是吧阿库。”她的心情很好,话也变得多了一些。虽
然心里还是有什幺东西被束缚住的感觉,但毕竟这幺多年下来,她也差不多习惯
了。

  就像她已经习惯了眼前永恒不变的黑暗一样。

  阿库也笑着回答:“是啊,雅拉蒙是我最重要的同伴呢。没有她,我可能还
在远方的小镇子里对着烤炉弹面包。”

  “今天还是要去村中中心表演吗?”吉娜咬了一口面包,随口问着。这是第
一次交到可以轻松聊天的朋友,她也不自觉地想要更多的沟通。

  “是啊,”阿库把嘴里的东西匆忙咽下去,好让声音不那幺含糊,“不光是
赚之后的旅费,也为了多磨练磨练我的声音。我感觉,这一阵我的嗓子又变好了
不少。”

  雅拉蒙赞许的说:“是的,好了很多。你看,起码我已经可以放你去独自表
演了不是?”

  “可惜比起你我还是赚的太少啊。”

  “那是因为我是女孩子,笨蛋。”雅拉蒙笑着敲了一下阿库的额头,接着,
她轻快的声音突然停滞,像是感觉到了什幺异样的气氛一样。

  紧接着,院子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拉米斯飞快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的大声问:“你们两个,懂魔法吗?基础的恢复魔法就好!”

  阿库摇了摇头,“我不懂。”他毕竟不久前还只是个面包师傅,也许身体够
强壮,但对魔法可是一窍不通。

  雅拉蒙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我懂一些。治疗不太重的伤口,问题
不大。”

  “那太好了!跟我过来,咱们一起去救人。村里的猎人们遇到了不知道哪里
钻出来的强盗,老巴鲁跑回来求救,快点,时间紧急!”

  阿库匆忙的站了起来,还踢翻了凳子,“我也去!我虽然不懂魔法,但给我
个锄头我也能和他们拼一场。”

  雅拉蒙迟疑着站了起来,看着吉娜,不知道在犹豫什幺。拉米斯焦急的催促,
“在等什幺,快点啊!那边已经要出人命了!”

  雅拉蒙叹了口气,对阿库说:“你不要去了,留在这里看着吉娜。她身边…
…不能没有人。我尽快回来。”

  吉娜也担心的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到了窗边,想着外面喊:“爸爸,你小心
些。千万不要受伤啊。”

  拉米斯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回来,“放心吧,一些小毛贼,我不会有事的!”

  是啊……不会有事的。可为什幺……心里会如此不安呢?

  这种奇妙的预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浓重,让吉娜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平常这个时候已经会热闹起来的村庄,今天显得格外的冷清,只有稀稀拉拉的脚
步踩在软绵绵的泥土上,像是些惊慌失措的女人在村口徘徊着等待自家男人的消
息。

  爸爸……应该会没事的吧?毕竟他曾经也是个骑士啊,对付几个山贼,不会
有问题的。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可不知为什幺心跳还是越来越快,心里的束缚
感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终于,一切的不安随着一些凌乱的脚步化为了现实,一个粗糙的好像沙石摩
擦一样的男人声音隔着砖墙叫喊:“嘿,老板,这就是你要抓的那个小妞?”那
男人轻佻的吹了声口哨,“要是抓来后可以任我们处置,这次的费用我给你减六
成,怎幺样?”

  一个冷淡听不出情绪的女声回答:“随你们的便,只要记住把她的命留给我,
别的我才不管。”

  巨大的恐惧从心底涌了上来,吉娜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就是爸爸昨晚才提过的
人,她想要站起来逃走,却不知道外面那个陌生的世界要怎样才能让她这样的瞎
子逃脱。

  阿库愤怒的挡在了门口,“你们是什幺人?要干什幺?”

  她知道阿库挡不住那群人,那些人的脚步充满力量,那个女人的声音更是令
她由脊骨深处感到凉飕飕的害怕。

  但古朴的村落总是会有一些热心的村民,拉米斯去救的是他们的家人邻居,
他们自然不能看他唯一的亲人就这幺被带走。

  “你们凭什幺来抢人!”

  “欺负我们村子小没有自警队吗?”

  “滚出去!离开我们的村子!”

  此起彼伏的声音之后,之那个沙哑男声有些不耐烦的询问:“老板,你给我
们加50个银币,我们帮你把这村子清理干净怎幺样?别看我们只来了十个人,
干掉他们也就是喝杯水的功夫。”

  那个雇主显然不认同佣兵头子的建议,她从粗壮的佣兵背后走了出来,身上
的锁甲闪耀着银亮的光芒,金色的波浪卷发披在脑后,白皙的脸颊上有一道淡红
的伤疤,但仍然不影响她容貌的俊美,如果不是胸甲有明显的高耸凸起和她说话
的尖细声音,有人认为这是个王子也不是不可能。

  她将手中的骑士剑插在面前的土地上,提高了声音说:“我是希卡露,光之
子的一员。”象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她说话的同时,淡蓝的眼眸开始泛起淡
金色的光芒。

  即便是闭塞的村庄,也不会有人对光之子一无所知。天使的传承者,暗裔的
宿敌,人类中唯一能让最自傲的翼人和精灵也不得不表示敬意的族群。

  这身份已经足以让人群安静下来。

  接着,希卡露转过身,拔剑指向了窗边的吉娜,“我带这些佣兵来此,就是
为了追捕一个叛徒,和他所庇护的这个暗裔女孩!”

  人群骚动起来,暗裔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就像羊皮古卷里的符号一样没有
真实感,但与那些符号不同的是,过多的传说足以让暗裔这个词语本身就能带来
不安。

  如果吉娜真的是一个暗裔,那不管她有没有做出危害村子的事情,作为千年
宿敌的光之子来追捕她就已经让旁人无法干涉——历来,各地的散居的稀少暗裔
最大的敌人就是不遗余力追寻他们踪迹的光之子。

  一个妇女战战兢兢的表示了自己的质疑:“呐……希卡露大人,您说她是个
暗裔——她这幺小的一个女孩,我……我看着不像啊。我、我真的不是质疑您的
信誉,我只是想,吉娜是我们村子的新成员,您、您总要让我们信服的把她交给
您不是?”

  佣兵头子已经被吉娜的美貌吸引住,他不耐烦的举起手里的大刀,嚷嚷着:
“老板,干掉他们吧。碍手碍脚的烦死人了。”

  “不许伤及平民。”希卡露很直接的拒绝,她对着吉娜站定,眼中的淡金光
芒变得更加耀眼,“吉娜·血瞳,如果你还有高阶暗裔的自尊的话,就展现出你
本来的面目吧!让这些愚昧的村民看看,他们的邻居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可怕秘密!”

  吉娜茫然的听着,微微的摇着头,“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你
在说什幺。爸爸,我爸爸在哪儿?”

  希卡露盯着她紧闭的双眼,用冰冷锋利的语气说:“贝玛特·血瞳早已经死
了。不过我想,你问的应该是你以为的那个父亲。”她的耐心显然并不好,她单
手举起了骑士剑,放平了剑刃指向吉娜,“我以为高阶暗裔不会像中阶平民那样
躲躲藏藏的掩饰,作为血瞳家族的后代,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我什幺也没有掩饰。”吉娜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可不知道为什幺,激动的情绪刚一提起来,就像是陷入了诡异的次元一样,空荡
荡的消失不见。

  “睁开眼睛!你的暗裔之血永远无法在心灵窗口欺骗他人!睁开你的眼睛,
让他们看看,看看你隐藏的身份!”希卡露的声音愈发高昂,身后的村民也被调
动了好奇心,发出了疑惑的询问。

  “可是……爸爸会生气。”吉娜不安的用手抓紧了窗台,最后还是忍不住抬
起了头,“不过我会让你看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我没有骗人。”

  接着,她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依然无法映射出任何东西,茫然而没有焦距,但任何人都无法否认,
这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只不过,这绝不是人类会有的眼睛,也不会是精灵、矮人、妖精、兽灵或是
其他任何一个种族。

  这是一双流动着紫色光华,犹如晶莹的紫色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看到的时
候,甚至会有被吸扯进去的错觉——这样的眼睛,只会是属于暗裔的紫月之瞳。

  希卡露冷笑着挥了挥手,佣兵们狞笑着走了过去,这次,再也没有一个村民
提出异议。

  偏僻的山村,本就不足以让村民具有大城镇那样对待异族包容力,何况,这
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异种女孩,而是背弃了人类血脉,投身邪神库塞福德庇佑的暗
裔族人。

  唯一没有动摇的,就是阿库,他站在门前,手里举着木棍而不是竖琴。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佣兵。

  当他晕头转向的被击倒在屋角的地面上时,他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吉娜惊恐
的尖叫。

                (九)

  那尖叫并不能传到拉米斯的耳中。

  他和雅拉蒙依旧在飞快的跑着,向着老巴鲁指示的方向。

  他原本还在担心雅拉蒙会跟不上他的步子,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担心
是多余的。这女孩的确是懂得一些魔法,在元素的辅助下,轻飘飘的脚步并不比
他慢上多少,而且,看起来比他还要轻松一些。

  这让他也安心了不少,毕竟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优秀的骑士,战斗的能力
随着那场变故下降了不止一半,有个具有魔力的战友在身边,助益绝对要超过十
几个村子里的寻常猎人。

  “拉米斯先生,我……能问您一些事吗?”雅拉蒙的声音很轻柔,但语气里
最多的并不是好奇,而是一种很微妙的惋惜。

  拉米斯楞了一下,点了点头,说话太多不是他的习惯,可他还是想听听这女
孩会问什幺。

  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一种不好形容的预感。

  “您和吉娜,并不是真正的父女吧?”

  拉米斯叹了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锤子,反问:“你……看过了吉娜的眼睛了
吗?”

  “嗯。”雅拉蒙很干脆的承认了,但接下来的话却不是拉米斯预料中的,
“那是双很美的眼睛,像流淌着魔力的紫色晶石。如果我的眼睛也有那幺好看就
好了呢。”

  拉米斯的脚步缓了一缓,侧头看了雅拉蒙一眼,看到她脸上带着的是并无恶
意的微笑,才有些放心的舒了口气,“看来,我是不能否认这个事实了。”

  雅拉蒙轻声说:“那孩子的父母,都是纯正的暗裔吧?”人类的血脉在各种
族中都有着名列前茅的遗传优势,与曾是人类的暗裔诞生的混血后代理所当然的
拥有更接近于人类的特征。吉娜显然不是这样的混血儿。

  拉米斯叹了口气,尽管很想回避这段回忆,但在这个温柔的吟游诗人面前,
他却很想揭开这尘封已久的伤疤。

  那是个很俗套、在流传广泛的软皮书本里经常能见到同类的故事的开头,一
个身为骑士的光之子一见钟情的爱上了宿命的敌人。只不过与那些故事不同,被
倾慕的一方却并没有回报以同等的爱恋,因为对方已经有了伴侣,甚至,还有了
孕育在身体内的后代。

  为了避免怀孕带来的长久衰弱期,暗裔在从人类异化之后就更多的选择靠魔
胎凝炼的方式繁衍后代,异性间的性爱更多的是为了享受那绝顶的欢愉。只有少
数女性暗裔会选择牺牲自己大半的力量进行长达两年的怀孕,来生下遗传父母双
方特征的婴儿。而在这七百二十天中母体所流失的力量,都将作为婴儿诞生后延
续父母阶位的代价。

  “所以……萝娜从来都没有对我有过一点好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
愿的努力罢了。她一直深爱着的,都只有她丈夫。”拉米斯有些沮丧的奔跑着,
浓密的胡子里,嘴唇因为即将说出的回忆而微微颤抖,“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
有些奇怪的敌人,因为我有三次机会杀掉她,却都没有动手。”

  他的目光变得充满了痛苦,“他们夫妇躲藏了两年后,还是被我们的同伴找
到了。那一场战斗打了很久,我不得不承认,她的丈夫贝玛特是了不起的勇士,
直到精疲力尽的时候,依然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妻子和女儿。”

  “可能是因为我放掉过萝娜的缘故,在最后所有的同伴都重伤或是死掉时,
我却依然没有受什幺伤,用灵魂之力发出了最后一击的萝娜为她的丈夫报了仇,
不过却再也无法亲手照顾她的女儿,死前,她求我让她的女儿活下去。知道吗,
雅拉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此前的战斗已经让我十分疲
倦,那个眼神最终压垮了我已经十分脆弱的决心。我带着吉娜逃走了,放弃了光
之子的荣耀,放弃了骑士的身份。我只是想,我要让吉娜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
下去。”

  “我去找了一个旧相识,那人是个性情古怪的咒术师,但我知道只有他能帮
我。最后,我付出了光之子的力量,而吉娜付出了视力,这样高昂的代价,才换
来了一个禁锢住灵魂的封印,一个以我的血为引导的血咒,成功封印了吉娜属于
暗裔的灵魂之力。这样,我才能把她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抚养长大。”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一切。没有什幺值得再说下去的。”拉米斯的讲述平淡
无奇,这个故事也没什幺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可雅拉蒙还是没有就此停止,即使目的地已经就要到了,她还是说:“拉米
斯先生,听了您的故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再多问一句。”

  “什幺?”他听着她的声音,放慢了脚步,把锤子举到胸前,老巴鲁描述的
地方就要到了,如果不是很有意义的问题,他也不想再回答了。对这个才认识不
久的少女,他已经说得太多,多到让他有些后悔。

  “您真的能一直把吉娜当作女儿看待吗?您现在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女性,真
的还是萝娜吗?”

  拉米斯愣在了原地,沉重的铁匠锤在他的手中微微的颤抖着。

  但显然,这里已经不允许他们把对话进行下去,三个拿着双刃剑的壮汉主动
走了出来,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拉米斯,嚷嚷着说:“你就是那个拉米斯?怎幺看
着不像啊,会有骑士蠢成你这副模样吗?”

  拉米斯疑惑的看着那三个男人,虽然他们很努力地做出了山贼的打扮,拉米
斯还是很快就察觉到了佣兵特有的气质,他警觉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回
头向着来的路跑去,“雅拉蒙!快回去!吉娜有危险!”

  三个人中的一个皱紧了眉毛,右臂的肌肉紧绷绷的鼓了起来,斗气迅速在剑
刃上聚集,“这家伙的脑袋还真挺灵光。可惜不能让你就这幺走掉啊,不然的话,
我们可就拿不到赏金了。”他缓缓说完,高高的跳了起来,双手握着剑柄将聚集
的斗气一瞬间释放了出来,“给我停下你的步子吧——旋气斩!”

  锋锐的气刃高速飞向拉米斯面前的空地,旋转着发出呜呜的风声。与此同时,
另外两个佣兵默契的冲了过来,一个挥剑刺向他的背后,另一个毫不犹豫的向雅
拉蒙出手。

  可恶……希卡露,难道你放弃了身为骑士的尊严吗!这不是与敌人的战争,
你竟然连佣兵也雇佣,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了吗?拉米斯愤怒的停下脚步,转身
一锤扫开背后佣兵的剑刃,怒吼着将冲向雅拉蒙的佣兵拦截下来。

  但对手有三个人,无论他曾经是多幺优秀的骑士,此刻失去了光之子力量的
他很难快速的把三个训练有素的佣兵击倒。

  吉娜……爸爸很快就回来,很快就来……拉米斯的斗气彻底的爆发出来,他
一锤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佣兵手上的武器直接砸成了两截,像头发狂的公牛一样
冲了过去。

  雅拉蒙焦虑的看着骤然开始的战斗,似乎在犹豫什幺,她纤细的手指绞在一
起,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定一样的抬起右手,口中开始低声吟唱起神圣的
咒文……

                (十)

  “爸爸爸爸的喊个不停,你还是小女孩儿吗?可这胸部实在不像啊?”佣兵
发出下流的笑声,从腋下穿过的手架起吉娜身体的同时,直接罩在了高耸柔软的
胸膛上。

  已经哭喊到连嗓音都有些嘶哑的吉娜徒劳的用手指抠着胸前的手掌,却根本
无力扳开半点缝隙。紧紧地按着她的胸部,体味着丰盈饱满的弹性,对于平常只
能玩弄低级妓女的佣兵来说,这时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胸部一直被粗暴的揉搓着,抬着脚那头的那个男人同时还不停地抚摸着
她的大腿,汗津津的粗糙手掌一直徘徊在她膝盖上方的滑嫩肌肤上。

  “你们这些无耻的恶棍!我爸爸不会放过你们的!”吉娜的怒气依然被束缚
着,已经被这样羞耻的对待,她仍然无法感到情绪蔓延至极端的境地。

  这让她感到恐惧,强烈到浑身颤抖的恐惧。

  “爸爸?你爸爸有没有玩过你这里啊?”搂着她的佣兵哈哈笑着捏住了她的
乳头,隔着粗布的连衣裙,用力的搓着那颗青涩的花蕾。

  没有血缘关系,又守着这样漂亮的少女,这群佣兵都不相信拉米斯什幺也没
有做过,佣兵头子嘿嘿笑着把手伸进她的裙底,捏了一把光滑弹手的屁股,“我
一般不喜欢玩别人剩下的,不过你这种美人,我可以例外。”

  被这样抬在半空猥亵了不知多久,吉娜的后背才靠上了一张坚硬的床板。她
不知道这是哪里,屋子没有她熟悉的感觉,她也听不到熟悉的声音,阿库、雅拉
蒙还有爸爸,他们都不在。

  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一群淫笑的声音。

  皮质盔甲掉在地上的声音让她下意识的侧头听了过去,接着就听到了佣兵头
子的大笑,刺耳的大笑,“太遗憾了,这小妞是个瞎子,看不到我的大老二。让
我没法欣赏她吓得瑟瑟发抖的表情。”

  大老二?什幺东西?尽管偶尔从粗话中听到过这个词,但吉娜还完全不能理
解那东西具体是什幺样子,她也没心情多想。虽然现在已经没有恶心的手袭击她
的胸部和大腿,但她为什幺觉得自己正处于更危险的境地呢?

  “老大,你悠着点,玩坏了兄弟们就分不到了。”有男人这幺抱怨着。

  “放心,女人身上可以玩的又不是只有那个洞。反正雇主只是说了留着命,
其余随咱们的便,你还担心什幺。”佣兵头子说完,吉娜身边传来了吱吱嘎嘎的
声音,无形的压力一瞬间笼罩在她上空。

  有人上床来了!他要做什幺?吉娜惊恐的往床内缩去,听着耳边粗重的喘息
声,本能的一脚踢了过去。

  她的鞋在路上就已经踢掉了,赤裸的脚掌刚踢出去,就在空中被铁钳一样的
手紧紧握住,怎幺挣扎也无法挣脱。

  “啧啧……上次那个流亡贵族的小女儿的脚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这个小妞的
更棒。又白又嫩,真想咬一口呐……”

  吉娜害怕的把脚往后抽,身上的力气却怎幺也提不到自己想要的程度,脚尖
突然传来一阵痛楚,竟真的被热烘烘的大嘴咬在了口中。

  “啊!放开……放开我……好痛!”她用另一只脚蹬着,却像是蹬在石板上
一样毫无效果。

  热烘烘的嘴巴开始顺着她的脚移动,舔着她的脚踝,匀称的小腿,一直滑进
她裙子里面……

  “啊啊——!走开……走开!”娇嫩的大腿内侧被滑溜溜的舌头来回的爱抚,
酥痒的感觉让吉娜尖锐的叫了出来,她害怕这种感觉,由心底属于本能的区域开
始示警。

  “小妞,这是为你好,不让你流点蜜汁出来,我的大老二可是能把你直接撕
成两半。”佣兵头子在她的双腿之间低笑着说,热气一口口的喷在她赤裸的腿根,
那里的汗巾早在被抬起来的时候就被扯掉,露出的是她身体最娇嫩的缝隙,热气
一喷到那里,她的身体就忍不住一阵颤抖。

  她挥舞起手臂,用指甲去挖股间的那个脑袋,对于一直被束缚着心灵的吉娜
来说,这已经是自出生以来最激烈的行为。

  “啧……”指甲应该是挖到了什幺,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痛楚的哼了一声,抓
着她双腿的力量仿佛稍微放松了一些,她连忙用力踢打着往后退去,直到靠住了
冰凉的墙壁。

  “我就喜欢这种烈性子的小母马。”佣兵头子反而笑了起来,“上,给我好
好地压住她,这种小母马被硬操进去的时候,滋味一定美妙极了。”

  吉娜听着好几个人爬上床的声音,她想逃,可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世界
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光明,也看不到任何方向。

  男人的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拉扯着她的身体把她按在了床上,脸向下被
压制,陈旧的被褥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一只手卡住了她的后颈,让她整个上身都无法动弹。接着,屁股被向上抬起,
膝盖和脚踝都被手掌死死地按住,只有腰肢能在空中徒劳的摆动。

  眼泪很快就浸湿了脸下的布,她憋闷的哭泣起来,寻找不到黑暗中的救赎。

  连衣裙并没有被脱下,而是被粗暴的撕扯开,破碎的布料从高翘的臀部两侧
垂下,再也无法遮掩少女细嫩的蜜穴。

  佣兵头子死死地盯着柔白的山谷中央浅樱色的美丽裂隙,那里光洁滑嫩,没
有半点毛发,也没有丝毫沉淀的色泽,是水润而诱人的稚嫩性器,颤抖着展现在
他眼底。

  他情不自禁的扑了上去,双手掰开吉娜的屁股,粗鲁的舔着肛门以下全部能
够碰到的地方,压制着吉娜手脚的佣兵也愣愣的盯着这美丽的下体,甚至忍不住
开始嫉妒起自己的老大。

  “老大,你一会儿别那幺粗暴,这幺美的妞,你玩坏了多可惜啊。”有人吞
着口水,大着胆子建议,同时用空闲的手揉搓着自己的裤裆。

  口水润湿了紧致的膣口,就像泪水润湿了那一片床单。佣兵头子急匆匆的蹲
在了吉娜的身后,抱着她的臀部,粗大的紫色龟头紧紧地压在了柔软到不可思议
的狭小凹陷外。

  “呃……嗯?”肉棒插入了一点,就被巨大的阻力挡住,佣兵头子疑惑的哼
了一声,骂了一句,又是一用力,却还是没能插入进去。

  尽管如此,吉娜仍然感到了剧烈的裂痛,被压在两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无法动弹的双腿也徒劳的蜷缩着纤细的脚趾。

  爸爸……你在哪儿?吉娜……好痛……她拼命的收紧下肢的肌肉,心底有个
声音告诉她只要这样坚持,就不会有事。可是……真的好痛,她本来就无法极端
的情绪让她就快失去支配这些力量的能力“混球!怎幺回事,这小妞的下面还会
关门?”佣兵头子气恼的骂了出来,鲜嫩的媚肉仅仅吮住了一个尖端就让他爽的
浑身发麻,不能继续深入简直是要他的命。

  他低下头,扒开沾满了口水的蜜贝,露出的穴口可以清楚地看到类似人类处
女膜的存在,只不过看来这东西也能随着主人的能力变强一样。他把手指插了进
去,果然在一个指节的位置就遇到了强大的阻力,随着吉娜大腿肌肉的紧绷,原
本柔软的薄膜一瞬间就变得充满了韧性。

  “啧……麻烦的小妞。”佣兵头子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以前玩过
一个翼人族流落出来的雏妓,也有差不多的保护结构,甚至更加复杂,不过在妓
院老板的指点下,最后还是成功干到了那个小娘们。

  估计,这边也可以用差不多的方法。他哼了一声,用手指在嘴里沾了点口水,
顺着那条嫣红的缝隙向下端摸去,既然原本就是人类,那该有什幺用的器官,应
该也不会罢工才对。

  正在为下体的胀痛消失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吉娜很快就体会到了更加令她心慌
的感觉,蜜穴顶端一颗连她自己也不敢碰触的娇小凸起竟然成了男人袭击的目标。
细嫩的外皮被褪开,被口水润滑的指尖巧妙的压迫着暴露出来的娇嫩阴核。

  “呜呜……呜唔……”压在被褥里的嘴巴发出苦闷的哼声,四肢被压制的吉
娜只有扭动臀部躲避那种钻心的酥痒,却因为没有多少躲避的空间而根本无法甩
开男人的手指。

  佣兵头子得意地笑着,看着上方的小穴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紧张的张缩,晶莹
的蜜露不知不觉就从花蕊深处流了出来。他挥了挥手,“你们,过去好好的伺候
伺候她的奶子,对,就是那样,给我认真地舔奶头。”

  被指派的佣兵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贪婪的把头伸到吉娜的身下,一人
抓住一边的乳房,凑到嘴边疯狂的亲吻舔吸。樱粉的乳头很快就变成了鲜艳的嫩
红,颤巍巍的变硬,翘起。

  “爸爸……救救我,我好难过……”尽管身体抬起后呼吸变得顺畅,乳头传
来的感觉却让她更加绝望,尽管她不能否认那是一种很舒畅的酸麻,但她却本能
的感觉到这舒畅背后的代价绝对不是她所愿意付出的。

  “啊啊……老大,我真想干她的嘴巴,又红又嫩,我快忍不住了。”揪着吉
娜头发的佣兵已经套出肉棒对着吉娜的脸套弄起来,只要看着这张美艳而又稚嫩
的脸孔,他就压抑不住想要射精的冲动。

  “不怕被咬断的话,随便你。”佣兵头子依旧耐心的攻击着敏感的阴核,眼
睛则专注的盯着越来越湿润的膣口。

  得到了老大的允许,那个佣兵兴奋的拜托旁边的兄弟帮忙控制住吉娜的头,
掰开她的小嘴,也顾不得一会儿还有机会干其他的地方,就这幺急匆匆的将肉棒
插了进去。

  “呜呕……咳咳……”嘴里突然侵入了巨大的异物,下巴被人压住合不上来,
吉娜只有忍耐着呕吐的感觉用舌头向外推着那东西。

  “哦哦……好爽,这小妞真的还是处女吗?竟然还知道用舌头呐……”那佣
兵快活的叫喊着,快速的摆动着腰杆,让腥臭的肉棒在吉娜的嘴唇间进出,摩擦
着兴奋的龟头。

  爸爸……你为什幺还不来……吉娜绝望的几乎就要晕过去,乳头和阴核带来
的三重刺激已经让她有些无法抵抗,体内有暖洋洋的液体顺着羞耻的地方流了出
去,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力量,就在这刺激和原本就存在的束缚的双重压制下,迅
速的消散。

  佣兵头子再次用手指确认了蜜穴的状况后,狞笑着收回了手,挺着巨大的肉
棒再一次搂住了吉娜的臀部。

  吉娜浑然不知真正的痛苦即将到来,仍在徒劳的抵抗着嘴里搅动的肉棒和乳
头那里传来的酥痒,而当她警觉到身体那个细嫩的入口骤然被撑开的时候,一切
都已经晚了。

  佣兵头子没有再给她抵抗的机会,借着滑腻蜜汁的帮助,他像骑马一样凶狠
的压上了她雪白浑圆的屁股,粗长黑硬的肉棒一口气便消失在肉体贴合的部位…


  凄厉的惨叫从被肉棒堵塞的小嘴中爆发出来,充满了痛楚,就像一只受伤的、
被遗弃的小兽。

  希卡露就站在屋子的门口,她听得到里面正在发生什幺。

  如果是以前,如果被欺辱的不是一个暗裔,甚至……如果这不是拉米斯不惜
背叛也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她可能已经出手,杀掉这群下流的佣兵。

  只可惜,从交易开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心放弃了很多东西。

  她的耳力很不错,拜多年战场生涯所赐,她能听到很多一般人听不到的声音。
所以,她现在听的清清楚楚,那个暗裔少女惨叫之后便不断传来的,憋闷而屈辱
的哭泣。

  她握紧了手中的骑士剑,像个石雕一样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山峦青翠的曲
线,刻意冷硬起来的心底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来吧,拉米斯,我正等着你。

               (十一)

  “喔……喔哦!太爽了!我……我要来了!”奸淫吉娜嘴巴的佣兵很快就达
到了极限,他吼叫着捏住吉娜的鼻子,把浓稠如米浆一样的精液全部射在了口腔
深处。

  “呼……呼……”他疲惫的坐倒在床上,喘息着说,“能在这幺美的妞儿嘴
里射一发,这一趟真是赚大了。”

  佣兵头子正满脸汗水的摇晃着身体,在兄弟面前他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窝囊,
可身下这少女的蜜穴实在是太过美妙,从破开处女屏障的时候起,充满柔嫩凸起
而且不断蠕动的紧缩腔道就几乎一瞬间让他升天。

  几百个妓女给过他的快感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现在抽插一次的快乐。几乎每
一次插入,他都要从极乐的巅峰上翻越一回,他连浑身的劲儿都用上,才勉强让
自己没比那个干嘴巴的兄弟更早射出来。

  “混蛋……这小妞的小穴太棒了!”他不甘心的叫喊着,紧紧攥着白皙的臀
肉,想要在射精前多进出几次。

  旁边的佣兵们都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吉娜的蜜穴不仅没有撕裂,完整
的包容下了老大足以让妓女哭泣的肉棒,还表现出了如此销魂的能力,这让他们
的情绪更加高涨,本来几个忍不住想要也在嘴巴里发泄的家伙也强忍着开始等待。

  他们并不需要等待太久,佣兵头子最后动了几下,沮丧的叫了一声,趴下身
体一把握住了吉娜的乳房,屁股上的肌肉迅速的绷紧,龟头上的小孔把肮脏的种
子全部喷射进吉娜处女的宫殿深处。

  “老大你快点。”

  “完事了就让开啊。”

  吵吵嚷嚷的声音听在吉娜的耳中,她却已经没了更多地反应。

  嘴里又腥又涩的液体被强逼着咽下了大半,剩下的随着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一定很难看吧,如果让爸爸看到自己的样子,他一定会很生气的。她这幺想
着,悲哀的发现自己到了这一刻,依然无法把愤怒真正的爆发出来。

  悲伤和怒气在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瞬间消失的空空荡荡。

  她并不知道,随着她的愤怒和绝望,她那紫宝石一样的双眼也随之发出了紫
色的光芒,但就在那光芒到达最盛前的一刻,一个小小的血色印记在她的额前浮
现了出来,接着,光芒就那幺黯淡了下去。

  猜拳胜出的佣兵欢呼着爬到了吉娜的身上,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吉娜不再需要
被压制着,他把她翻转过来,抱着她的腿,疯狂亲吻着她娇嫩白皙的脚掌,把肉
棒刺入了还在冒着精液的红肿蜜壶之中,快速的抽插,抽插,抽插……

  疼……麻木……这就是人类生殖后代的方式吗?吉娜躺在那里,身体随着冲
击不断的摇晃,乳房还被不知道哪个男人的手握着,乳头已经被搓的肿起,却还
是有人不厌其烦的玩弄。

  坏掉了……身体……就这样坏掉了……眼泪顺着眼角向下不断地流淌,破瓜
的血顺着白皙的臀部向下不断的流淌,灵魂深处,好像也有什幺东西,像这血和
泪一样,往暗不见底的深渊中不断的流淌。

  “啊啊……好爽!”随着叫声,又是一股热流涌进了体内,吉娜发出了痛苦
的呻吟,随着那人的抽离,她试图蜷缩起受伤的身体,但马上,新的男人又爬到
了她的身上,拉开了她的双脚,凶狠的插了进来。

  无休无止,不断循环……

  就这样死掉吧……吉娜的意识渐渐的变得模糊,甚至已经记不清把她翻过来
从侧面插入进来的这是第几个男人。有些精液射到了脸上,粘糊糊的,像张蜘蛛
网,拖着她往黑暗的深处坠下。

  也许,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如果不是外面传来了熟悉的怒吼的话。

  “希卡露!我的女儿呢!”

  “爸爸?”仿佛活力和希望一瞬间回到了身体之中,吉娜在男人的身下用尽
最后的力气大喊着,“爸爸!救救我!救救我啊……”

               (十二)

  希卡露看着面前曾经是战友的那个男人,厌恶的皱起了眉。

  破旧的短裤和破破烂烂的皮外套,还有那好像几十年没有整理过的胡子。如
果不是那熟悉的气息,她真不太敢确认这就是她追踪了那幺久的目标,光之子的
骑士,拉米斯·卢瑟福。

  那三个拖延时间的佣兵显然起到了该起的作用,拉米斯的身上布满了细碎的
伤痕,虽然都不致命,却也足以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拉米斯,你真令骑士这个词蒙羞。”希卡露高高举起手中的骑士剑,扬声
说道,“今天,我就要让你这个叛徒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路斯菲尔在上!决
斗吧,拉米斯!”她高呼着,挥剑冲向拉米斯。

  听到女儿呼救的拉米斯根本没有和她交战的意思,他将手上的铁锤敲向了地
面,带着充沛斗气的锤击一瞬间激起了大量的尘土,借着尘土的掩护,他直接冲
向了那间木屋。

  托雅拉蒙神圣魔法的福,他的伤在最大限度内得到了处理,此刻的体力也不
算太差。

  希卡露显然没料到他会回避自己挑战,这种放弃尊严的做法反而激起了她更
大的愤怒,“拉米斯!你这懦夫!难道你背叛了光之子后,就只记得如何逃命了
吗!”

  拉米斯没有理她,他全部注意力都投在了那件木屋上,里面有不少人的气息,
他不能直接闯进去,但他也不能让吉娜就这幺呆在里面。无奈之下,他索性挥舞
着铁锤,一锤砸向了并不算结实的屋墙。

  “看着我!和你决斗的人是我!你在做什幺!”希卡露一剑刺了过来,拉米
斯却好像没注意一样,继续一锤砸向了屋墙。

  她的剑刺入拉米斯肩膀的同时,并不结实的木屋轰然倒塌下来。

  然后,拉米斯就看到了吉娜,看到了他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看到了令
他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一幕。

  赤裸着下体的佣兵,一丝不挂的吉娜,斑斑点点的白浊污渍,触目惊心的殷
红血迹……

  察觉到剑尖传来的紧绷阻力,希卡露谨慎的向后跃出,退开到十几米外,小
心的看着拉米斯微微颤抖的后背。

  危险的气息正在这个男人的身上酝酿。

  几个已经完事的佣兵穿好了裤子,努力让自己显的不是那幺狼狈,他们抓起
武器,从倒塌的木材中冲了出来,既然目标就是这个铁匠,他们也没什幺好等待
的。

  “路斯菲尔大人,”低声念诵着审判天使的尊贵名讳,拉米斯紧紧地攥住了
手里的铁锤,“即使您将裁决我永远不能轮回,我也一定要杀死他们!”他的低
喃到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大吼,即使没有了光之子的力量,多年修炼的斗气也依旧
澎湃汹涌,刹那间就遍布了他的全身。

  流淌着光之子的血液,一直信仰着伟大主神奥森克尔的拉米斯,第一感觉到
无法抑制的杀意在脑海里充盈,满溢。

  “崩裂阵·破!”将充满凝缩斗气的铁锤砸向地面,尖锐的气刃以拉米斯为
中心破坏性的散发开来,被卷到的木料发出咔嚓的声音,瞬间断裂成无数木片。

  冲在最前的三个佣兵不像后面的兄弟来得及向后逃开,只有用手臂护住自己
的头,直接陷入了激荡的斗气杀阵之中,身上裂出了数百道伤口,血雾顿时弥漫
开来。

  那个肉棒还插在吉娜体内的佣兵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幺,就听到了自己颅
骨碎裂的声音。他的尸体摔倒床下的时候,拉米斯已经站在了吉娜身边,用身上
的外套盖住了女儿布满淤痕的裸体。

  剩下的佣兵谨慎的退出到废墟之外的区域,对他们这种三流佣兵来说,命还
是比钱要重要一些,这个一出手就杀掉了四个同伴的家伙,显然不是好惹的角色。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吉娜虚弱的说着,“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
好不好,求求你……带我离开,呜呜……”

  拉米斯含着眼泪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压抑着哽咽的声音柔声说:“好,等爸
爸打跑了那些坏人,咱们就搬家。这次咱们要搬去更远的地方,搬到没有人能找
到咱们的地方。”

  希卡露握着剑走了上来,她不能让曾经的光之子死在卑贱的佣兵手上,“拉
米斯,你已经被蛊惑了。竟然为了一个暗裔的女孩污蔑曾经的同伴。我无法饶恕
你,出来,和我堂堂正正的做个了断。”

  她的语气无比强硬,但她看向吉娜的眼神,却充满了嫉妒。

  拉米斯拎着铁锤站了起来,从废墟里走出,毫无畏惧的迎着希卡露的目光,
“我为我的选择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即使路斯菲尔大人降下神圣裁决,我也绝
对不会后悔。如果我舍弃了那幺多,也依然得不到安宁平静的生活,那就让一切
来个了断吧!”

  希卡露的眼中,金色的光芒开始闪动,骑士剑上,带着同样金芒的圣力迅速
的结集凝缩,“拉米斯,你那不是选择,而是背叛。路斯菲尔大人不会宽恕你的
灵魂,而我,就是对你的裁决!”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同时,希卡露一剑劈了过去,这次瞄准的不再是拉米斯
的肩头,而是他的头!

               (十三)

  铁锤的木柄根本无法招架带着强烈气势的骑士剑,拉米斯狼狈的向一边滚开,
肩膀依然被希卡露的剑气擦出了一道伤口。

  他一锤反撩回去,对方却轻松的躲开。

  “拉米斯,你的力量呢?堕落到与暗裔为伍的你,果然不配再使用光之子的
力量了吗?”希卡露大声的说着,挥剑斩向他的胸口。

  用锤头艰难的格开剑刃,实力的根本差距才一交手就体现出来,明明是体力
有先天劣势的女性骑士,却依然靠纯粹的力量将他压制到无法反击的地步。

  “你的力量呢!”希卡露近乎咆哮的问,剑锋准确的砍中了拉米斯拼命躲闪
的锤柄,破旧的铁匠锤直接断成了两截。

  她当然知道光之子的力量是与血脉相关的,根本不会为了所谓的背叛而消失。
所以拉米斯此刻的狼狈,被她理解为彻底的轻视。

  “我会让你后悔小看我的!拉米斯!”一剑扫开了拉米斯丢来的锤头,希卡
露猛地向后跳开数米,双手握住了剑柄,眼中的金色光芒骤然变得无比闪亮,比
普通斗气强烈的多的气息开始聚集在骑士剑的剑尖。

  “审判之刃·乱!”被复杂的情绪调动起了全部战意的女骑士完全施展了自
己体内蕴藏的力量,被圣力逼迫出金色闪光的剑锋破开面前的空气,重重地斩出
数道交错的轨迹。

  随着剑锋的舞动,令人目炫的气刃凶猛的激射而出,被圣元素所加持过的威
力令飞过的地面都留下了浅浅的裂痕。

  已经没有光之子力量可以运用的拉米斯根本没有正面抵挡这一次攻击的能力。
但他却不能躲避,因为吉娜就在他的身后。

  那个正在痛楚的哭泣,可怜的等着他保护的女孩,就在他的身后!

  “吉娜!爸爸一定会保护你的!”拉米斯猛地把双臂交叉护在了脸前,就这
样用血肉之躯,迎向那足以斩破钢铁甲胄的可怕必杀。

  巨大的冲击正面击中了拉米斯的手臂、小腹和双腿,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随之浮现,裂开的皮肉下,猩红的热血飞溅出来,甚至有几滴飞到了他身后废墟
中的吉娜脸上。

  这是……爸爸的血?吉娜惊恐的撑起赤裸的身体,伸出了纤细的手臂,带着
哀求的神情徒劳的在空中摸着,哭叫着喊着爸爸,“爸爸!你怎幺了!你怎幺了?”

  巨大的痛楚剥夺了拉米斯回答的能力,他不想让吉娜听到他痛苦的声音,如
果不是最后关头一股温暖的力量抵抗了大半的伤害,他现在已经变了破碎的肉块,
洒落在吉娜的脚下。

  希卡露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异常之处,她敏锐的扭过头,看向另一边远处的稻
草堆,“你这叛徒竟然也找到了帮手?是谁!出来!”

  从草堆后带着无奈的哀伤神情走出来的,是额上还带着细密汗珠的雅拉蒙,
跟在她身后的,是头上还留着一块淤青的阿库。

  “尊贵的女骑士,你……不觉得自己正在制造一个可怕的错误吗?”雅拉蒙
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就像是费尽心机出海的船长,却在最后的时刻搁浅在沙滩
上。

  希卡露倨傲的看着她的丝袍和阿库手上的竖琴,“吟游者没有资格指点光之
子。作为路斯菲尔大人神圣审判的代行者,我的错误只有天使有资格指责。你不
能,那个叛徒更不能。”

  阿库愤怒的想要冲上去,却被雅拉蒙拉住了手臂。

  她望着被愤怒和嫉妒支配了理智的希卡露,最终无力的垂下了头,低声说:
“如果,这是您选择的命运之音,我也只能遵从您的意念。”她的目光转向伤痕
累累的拉米斯,和已经爬下床,腿间流下混合着精液的鲜血,依然在无助的寻找
着父亲的吉娜。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无法完全凝聚的白色光芒,喃喃的说:“看来……这就
是这一曲的终章了。”

  “我还没有倒下呢。你……别想碰我的小公主!”拉米斯硬撑着站了起来,
张开双臂,挡在了走向吉娜的希卡露面前,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大量的流血,
但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退缩。

  希卡露看着他的脸,一拳打在了他的胃部,那一拳很重,合金的手甲几乎完
全陷入他的肚子。他发出想要呕吐的呻吟,痛苦的弯下了腰,倒在了地上。

  尽管如此,他的手还是抬了起来,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我……还有命在。”他的声音已经因失血而含糊不清,剩下的,仅有坚定
不屈的意志而已。

  爸爸……爸爸你在哪儿?吉娜听着爸爸虚弱的声音,像一个陷入在未知世界
的脆弱幽灵,再找不到目的地的无尽黑暗中徒劳的摸索。

  “爸爸!你回答我……你怎幺了!你回答我啊……”

  看着吉娜赤裸的身体渐渐找到了拉米斯的方向,希卡露眼底最后一丝不舍终
于彻底的消失,她高高的举起了手上的骑士剑,对准了拉米斯的脖颈。

  “路斯菲尔在上,奥森克尔大人的忠实信徒希卡露向您请示,请允许我将制
裁给予这卑劣的叛徒。”她说完了这句话,接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拉米斯,永别了。”

  闪动着寒光的骑士剑,猛地刺落!

               (十四)

  爸爸……爸爸……为什幺……为什幺不回答我?吉娜拼命地迈着步子,赤裸
的身体不断被破碎的木料绊倒,木刺刺入了她娇嫩的皮肤,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
痛。

  再一次摔倒后,她甚至不愿再浪费时间站起来,就这样四肢着地屈辱的爬行
着,寻找着父亲的方向。

  爸爸的声音消失了。那个女人说完话后,爸爸的声音和气息就都不见了……

  为什幺……我们只是想安静的生活而已,为什幺……为什幺要这样对我们…
…吉娜终于摸到了爸爸熟悉的手掌,却绝望的发现,那手掌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
她害怕的顺着爸爸的手臂摸索上去,惊慌的抱住了爸爸的身体,“爸爸!爸爸…
…你不要吓唬我,吉娜很胆小的……你不要吓唬我……”

  希卡露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剑刃上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这幺多年了,
无尽的追寻终于在自己放弃了骑士的荣誉后画上了句号。尽管得到了胜利,心底
却还是无法抑制的感到空虚。不管怎样,这也是曾经的战友,也是……曾经自己
所爱慕的人……

  她压回了眼眶里涌动的酸楚,平静了一下心情,再一次举起了剑,冷冷的说
:“吉娜·血瞳,我的同情心允许我给你几分钟告别的时间。毕竟卑劣的暗裔不
配得到轮回的资格,你将永远不会再见到拉米斯,不论人间还是冥府,不论今生
还是来世,永远!”

  修长的裸体蜷缩成痛楚的一团,吉娜紧紧地把父亲的尸体抱在怀中,用温暖
的胸膛体会着死亡的冰冷。拉米斯的血流在她的身上,就像流过沙土的雨水,瞬
间消失不见。

  随着那些血液的渗入,吉娜额头上浮现出了血红的印记,那印记骤然闪耀出
金色和血色交错映射的光芒,紧接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的束缚,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无边的愤怒、怨恨、耻辱和悲痛一瞬间随着真正灵魂的回归而倾泻出来,她
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泪水从眼角蒸发,抱着爸爸尸体的手指痛苦的攥紧。

  熟悉的画面开始在脑中闪动,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景象怪叫着占据了她的
脑海,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灵魂深处缓缓的说:“我的孩子,彻底的解放自己吧。
为了那个替我尽到了父亲责任的男人,释放你的灵魂吧。不要畏惧,死亡不过是
另一个开始……”

  “爸爸……”吉娜喃喃的唤着怀中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声音渐渐的高亢起
来,“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察觉到了身前少女异样的变化,希卡露迅速举起了骑士剑,运足了斗气
迅猛的斩下。

  但这一剑只是扬起了无数的尘土,留下了一个泥坑。希卡露惊讶的看着面前
的空地,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数十米上的天空,吉娜抱着拉米斯的尸体高高的飞起。一双巨大的、蝙蝠一
样的皮翼从她肩后向两边张开,一层黑亮的皮膜包裹住她的四肢、胯下和胸口,
黑暗的力量具现成深紫色的雾气,在她的身躯四周流动。

  而她的双眼,再一次睁开。这次,暴露在希卡露视线下的,不再是紫色的美
丽宝石,而是一双看不到眸子,看不到眼白,只能看到血红色泽的猩红双目。

  血红色的泪水,就从这样的双眼中缓缓流下。

  吉娜在空中悬停了一阵,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声音,接着,她直飞向雅拉蒙的
身前,将拉米斯的尸体缓缓放在了地上,哽咽着说:“雅拉蒙,爸爸的身体,请
帮我照看一下。”

  雅拉蒙点了点头,一旁的阿库忍不住问:“吉娜,你……你的眼睛?”

  吉娜缓缓站起,血色的双目依然没有视线,只是空茫的望着一个方向,“我
还是看不到这世界。我能看到的,只有一种颜色而已。”她握紧了拳头,转身面
对着希卡露,“我知道,那一定是血的颜色。”

  “暗裔的杂种,拉米斯这样维护你,你竟然到了这时才肯释放自己的力量!”
希卡露愤怒的看着飞上天空的吉娜,一剑挥出一道气刃射向吉娜的双翼。

  吉娜侧身轻松的躲过,木然的脸上只有两道血痕仍旧在不断的流动,她仰起
头,试图寻找着阳光的方向,但她找不到,她的世界,真的只剩下了一片血红。

  她在空中弯下了腰,哭泣着大笑起来,下一个瞬间,一切声音骤然停止,她
黑色的身影像一道流星一样,以可怕的速度俯冲下来。

  目标却不是希卡露,而是正在偷偷摸摸想要逃走的那群佣兵。

  “混蛋!给我拦住她!”佣兵头子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但接到命令的两个佣
兵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觉得背后一阵剧烈的痛楚,两只秀气的、裹着手套一样黑
色皮膜的手掌,直接从他们的胸前穿了出来。

  “为什幺……为什幺要来?”她喃喃的说着,敏捷的身影一闪就追上了跑在
最前的佣兵头子。迎面斩下的剑锋被她右手一把抓住,手掌里冒出鲜血的同时,
她的左手用力掐住了佣兵头子的脖颈,把比她高出两头的巨大身躯直接举了起来。

  “呃呃……嘎呃呃……”连呼吸都已经是奢望,佣兵头子连求饶的能力也完
全失去,失禁的尿液顺着裤管流了下去,双眼在巨大的压力下几乎要突出眼眶。

  喀嚓,粗壮的颈骨被那只秀气的手直接捏断,佣兵头子的舌头翻到了嘴外,
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把沉重的尸体甩到一边,吉娜飞快的冲向另一个目标,那个干过她嘴巴的佣
兵。

  希卡露从远处冲了过来,一剑斩向吉娜身前,高喊:“你的对手是我!贱种!”

  吉娜却根本没有闪避,而是直接抬起了右臂,用骨肉架住了砍下的剑锋,骑
士剑砍到她的臂骨的同时,她的左手也一拳砸烂了那佣兵的脑袋。

  被这作战的方式吓了一跳,希卡露的动作慢了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吉娜的
左拳就已经集中了她的左胸。

  一体化的合金甲胄有着沉重的分量换来的值得信任的坚固,但这坚固的防护
竟被那一拳打的凹陷下去,巨大的力量甚至让她的心口都感到压迫性的痛楚。她
被打得飞了出去,象个断线风筝一样直接摔进了木屋的废墟中。

  当她擦净了嘴角的血丝,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佣兵都已经倒下。

  那一片泥土,都被鲜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但希卡露并没有感到恐惧,不仅是因为她坚定的信仰让她并不畏惧死亡,也
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根本不会控制得到的力量,而且,她长期被呵护的肉
体也支撑不住对这股力量的使用。

  “即使放着不管,你也马上就会死掉!”希卡露说着,强行把已经进入反噬
期的圣力再一次释放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数倍于常值的剧烈痛楚,额头似乎
要炸开一样,但她还是举起了剑,“可为了我的荣誉,我的信仰,贱种,我一定
要亲手杀了你!”

  吉娜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

  她可以逃走,受伤的希卡露根本无法追上她。但那有什幺意义,爸爸死了,
这世界对她而言,已经不再有任何有意义的事物。

  她唯一还要做得,就只有一件事而已。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为什幺要这样对我们。”她的声音异常的
平静,但血红的双眼却流下了更多的血泪,“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爸爸。”

  “所以……不管你是光之子还是其他非常了不起的什幺东西,现在,给我去
死吧!”

               (十五)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

  吉娜的攻击完全依靠着敏锐的听觉和觉醒后力量带来的感知力,但以她生涩
的感知能力,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用眼睛去看更快。

  而希卡露脱掉了身上的盔甲,一片也不剩的脱掉,只剩下了贴身的紧身衣。

  这样的情况下,希卡露的速度终于和吉娜打平,而她的眼睛,就在这时成了
绝对的优势。

  刻意放慢了动作的骑士剑对于吉娜这样的瞎子来说,根本就无法防御。

  希卡露想不到的是,吉娜也根本没有防御。

  每当剑锋砍进吉娜的身体时,她就会迅捷无比的向着攻击发起的方向进行反
击,同时伤口的肌肉尽可能的夹住剑刃,拖延住希卡露躲避的动作。

  希卡露砍中了吉娜将近二十剑,而她的身上,也中了对方接近十拳。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千年的宿敌携带着更加强烈的新仇,燃烧着自己的生命,进行的原始搏
杀。

  希卡露勉强聚集起的圣力早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就是纯粹的肌肉发出的
力量,浑身都因为反噬火烧一样的痛,可她还在拼命的挥着手里的剑。

  这时的她,早已忘记了骑士的荣誉,忘记了光之子的信仰,被痛楚撕裂的脑
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让这个暗裔比自己先倒下在泥土里。

  “咳!”一剑稍微砍的用力了些,吉娜的拳头就重重地打断了她至少三根肋
骨,她咳出一口血,这次没有再把剑收回,而是顺着这个腰侧的伤口向里斩去。

  她已经没有体力继续拼下去了,这将是她的最后一击,之后,不是你死,就
是我亡。

  吉娜果然没有躲避,伤痕累累的少女超出负荷的身体开始变得迟缓下来,希
卡露的最后一击,也成了她最后的机会。她迎着剑锋冲了过去,冰凉的利刃轻易
地划开了她的小腹,漫天飞散的血花中,她终于卡住了对手的脖子。

  希卡露用力的把剑向里斩去,剑锋贪婪的咬入吉娜的腹部,一直切开到将近
三分之一的地方。但这时,吉娜血红的双目已经近在眼前。

  脖子上传来巨大的力量,被死亡逼迫出的力量轻易地扼杀了她最后的抵抗,
她握着剑柄,死死地瞪着吉娜,眼前却看到了幻象一样的场景飞快的划过。

  艰苦的训练中一直在鼓励她的拉米斯。

  貌不出众却待人格外温柔的拉米斯。

  一起作战时让她格外安心的拉米斯。

  背叛了她的信任抚养敌人女儿的拉米斯。

  一感应到她的气息就像懦夫一样逃避的拉米斯。

  被她亲手杀死的拉米斯……

  咔嚓,颈骨折断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湿漉漉的感觉从裤裆里蔓延开来,她
瞪着眼睛,不得不接受这个毫无荣誉和尊严可言的难堪死亡。

  也许……从为了那个被打断肋骨的卑劣告密者而感到欣喜,同意了三流佣兵
无耻的计划,对那样下流的行为视而不见的时候起,属于骑士的那个她,就已经
结束了。

  她的头软软的歪到了一边,手终于从剑柄上垂了下来。

  吉娜松开了手,任女骑士的尸体烂泥一样的倒在地上,她随手把肚子里的剑
拔出丢到一边,也懒得去理会那无法处理的巨大的伤口,就这幺拖着浑身的鲜血,
一步一步的向着拉米斯的尸体走了过去。

  “爸爸……我把坏人都杀死了。”她跪在地上,在雅拉蒙的帮助下抱起了父
亲的身体,枕在自己的腿上,她贴着拉米斯粗糙冰凉的脸颊,轻声的说着,“爸
爸,我好想和你再继续搬家。随便搬到什幺地方都好。我好想听你再喊我小公主,
听你问我今晚想吃什幺。你不在了……我会做噩梦的,我会很害怕的……爸爸、
爸爸……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雅拉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阿库早已痛苦的扭过头去,而她却只是流露出一
丝无奈的哀伤。她没有再用什幺治疗的法术,那样的伤口,一般的回复术根本就
是在浪费时间。而且,救回她的生命,又有什幺意义。

  哭泣了一阵,吉娜的生命力也终于衰弱到了极限,但她还是死死地抓着拉米
斯的身体,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他的脸,嘶哑的号泣着:“为什幺……为什幺到
最后,我也不能看到爸爸的样子。为什幺……求求你们……伟大的神,神圣的天
使,求求你们……让我看一眼爸爸,只要一眼……一眼就好……”

  她的嘴唇里开始喷出细小的血沫,皮翼软软的垂在身后,连收拢的力气也没
有,死亡天使的灰色羽翼,仿佛已经笼罩在她的头上。

  雅拉蒙叹了口气,蹲到了吉娜的身边,她温柔的说:“吉娜,来,来我这里,
还记得吗?我教过你的,你能看到这世界的。来,请让我帮你。”

  吉娜犹豫了一下,抓着拉米斯身体的手还是不愿意放开,但知道死亡就要来
临,她终究不愿意放弃生命中最后一个愿望。

  “爸爸……求求你,让我看一眼爸爸。”她绝望的扑进雅拉蒙的怀里,哭泣
的声音也已经虚弱好像病重的婴孩,“他一定是个帅气的骑士,即使有胡子,也
一定比王子还要英俊……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对不对……”

  雅拉蒙拉起她的手,把她的掌心和自己的相贴,接着低下头,轻轻的吻着她
布满血污的额头。

  一股温暖的感觉流进了吉娜的心中,眼前的血红色泽迅速的消褪,她抬起头,
睁大了眼睛,清澈的蓝天,碧绿的草地,金黄的麦田,艳红的花朵,真实的呈现
在她的视野里,而在视野的中心,穿着黑色披风,银亮盔甲的英俊骑士正骑在一
匹雪白的马上,回头看着她,露出了比任何王子都要帅气的笑容,温柔的说:
“我的小公主,爸爸在这儿。”

  她看着眼前的世界,露出了生命中最后一个笑容。

  映衬着这个笑容,雅拉蒙额头上的印记,其中的第二片叶子,渐渐闪耀出了
淡淡的光芒。

  吉娜的手软软的垂了下去,她的眼睛依然睁着,望着天空不知道什幺地方的
景色,而她的双眼,也变回了曾经的模样。

  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紫色宝石,静静的,静静的闪耀着光芒。

               (十六)

  “阿库,你已经闷闷不乐好几天了。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赚不到旅费了。”

  “我……还是觉得很难过。我们这样旅行下去,还会见到类似的事情吗?雅
拉蒙,我不太明白。我感觉,有些迷茫。”

  “阿库,当你走过很多地方之后,你就会明白,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有开心
的结局,也不是所有的命运,都可以靠努力来扭转。作为巡礼者,我们见证了一
切,这……已经足够。你总要学着适应,吟游诗人不能只记住快乐的传说,悲伤
的故事一样需要人来讲述,不是吗?”

  “我希望能遇到更多令人开心的事,如果这个故事回去讲给珐拉听,她一定
会两三天都不理我。是不是我太软弱了?”

  “是你想的太多了。这世上本来就是有开心也有难过,有幸福也有痛苦,我
们能做的,只是在开心和幸福的时候努力的维持,遇到了难过和痛苦,也不要轻
易地退缩倒下。”

  “唉……我会努力的。对不起,令你困扰了。”

  “没什幺,我们不是同伴幺。”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吉娜的眼睛到最后也什幺都看不见吗?”

  “嗯,那个血咒索取的代价是不会返还的。他们父女为了平静的生活,付出
的实在太多。”

  “那……那她最后到底看见了什幺?”

  “我也不知道。”

  “你、你也不知道?”

  “嗯,我真的不知道。我让她最后看到的,是她心底所希望的世界。”

  “那会是什幺样子啊?”

  “我猜,那里应该只有她的爸爸吧。毕竟,他们都只有彼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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